天刚蒙蒙亮，昨夜的酒意还未完全消去，我坐起身来，摸了摸额头，脑袋依旧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环顾四周，竟发现满穗正趴在一侧，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我慌乱的看了看自己，好在衣衫完好，昨晚应该没对她行不轨之事。我试着回忆昨晚的细节，却发现什么也记不起来。离鸢安排的马车还有些时间，我便没有打算叫醒她，而是自己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又为她盖好被子。

过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接着又是翠儿那熟悉的声音：

“良爷，良爷！你们要走了吗？”

“良爷你看到穗姐姐了吗？”

……

我赶忙过去开门，省的她再继续折腾。

刚一开房门，翠儿便用袖子捂住眼睛，羞红着脸，往门后退去。见她这反应，还以为是见鬼了。

我转身望去，只见满穗跪坐在床前，用手揉着眼睛，身上的衣裳也凌乱不堪，像一只落水的小猫，一脸无辜的看着我们。

“嗯？怎么了，良爷。”

我又转身看向羞红着脸的翠儿，发觉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便急忙解释说：“翠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瞎想。”好像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哪怕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男女共处一室，什么也没发生，说出去谁信呢？

不等我解释完，红儿又跑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嘴里小声念叨着：“原来穗儿姐在这呢。”

闻言满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笑眯眯的对她们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哦，只是良爷夜里怕寒，想找位姑娘给他暖暖被子。”

完了，这下是彻底解释不清了，我看向正一脸坏笑的满穗，就知道她没怀好意。

反正解释不清了，那索性就不解释了。

等翠儿缓过神来之后，我才得知她们是来送别的，还为我们准备了临别礼物，是她们亲手做的皮影小人，只见那小人手持长棍，头戴蓑笠，身披长篷，好似一位超然世外的武林高手。

“这可是武松？”我试着问到。

“是…”翠儿小声的回答，似乎还处于刚刚的惊吓当中。

“这是我和翠儿一起做的，穗儿姐之前不是说要演一出新的影子戏吗，我和翠儿就试着做了个，本来想着之后演影子戏用的，但今早听鸢姐姐说你们要离开扬州城，便急忙送了过来。”

我看了看手中这个精致的影子小人，竟发觉有几分与我相似。我有些伤感起来，兵荒马乱的年代，此次一别，下次又将何时再见呢？

……

和红儿她们分别之后，我和满穗一同上了鸢先前安排好的马车，就像九年前去往洛阳那样。我和满穗躲在车厢最里面的货物后面，狭小的空间让我们两人只能紧紧的贴在一起。

我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她肌肤温度的变化……

好在鸢这些年一直有在扬州偷着贩卖一些黑货，串通好了守门的官兵，没有做过多的检查便放我们出城去了。

出了城后，我们慢悠悠的从货物后面出来，长舒一口气后，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我拿出别在腰间的酒壶，狠狠地往嘴里灌了几口。这次出城，我们打算先回一趟洛阳，之后再寻一个安身的地方。

“洛阳，洛阳……”

酒意上来之后，我便一直在思考着，记得攻下洛阳后闯王说要一举拿下开封，不知成功没有，到了洛阳之后呢？要再投靠闯王是不现实的，那哪里又有我们两人的容身之地呢？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我收好酒壶，将它别在腰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睡梦中，我躺在一片金黄的稻田里，偶尔有几缕清风拂过，吹得那饱满的稻穗弯下腰来，抚摸着我的身体。我望向天空，一片蔚蓝，连太阳也很识趣的躲在了云层后面，仿佛是羞于见人一般。

“良，饭烧好了，快来吃吧。”一声温柔的声音传来，我站起身来，看到了正站在屋门前的女子，只见她一身水蓝色长裙，腰间系有几条纯白色的丝带，身材纤细、婀娜多姿，雪白无暇的肌肤在散落的日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随风荡起的裙摆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我来到她身前，握住她细小柔软的手，一起进了屋。

“今天吃红薯哦，吃了红薯能长寿的，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少女笑着向我说到，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清那红薯的模样。

少女夹起一小块红薯送入我的嘴中，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我没有尝到任何味道，但我依旧不愿伤了少女的心，便只好撒谎说：“嗯，很好吃！”

我和少女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少女身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突然间，我感觉脸上一阵瘙痒，我伸手抓了抓，是下雨了吗？还是说屋里漏雨了？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满穗正趴在我身前，用毛笔在在我的脸上不停画着什么，想来刚刚瘙痒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有些惊讶的问道：“穗儿，你在干什么？”

满穗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接着放下手上的笔，朝我笑着说：“在良爷脸上画了个猪头。”

我一把将她按在怀里，伸出手来想教训一下她，却始终下不了手，便只好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不曾想她竟哭了起来，说话间还带着一股哭腔：“良爷坏，良爷又欺负穗儿。”

被她整的实在是无可奈何，我便只好接着安慰她，说了好一些后她又笑了起来，笑嘻嘻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刚刚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这小崽子果然是装的，就和九年前一样。

想来这脸上画的暂时是弄不掉了，我只希望现在别撞见什么人，不然可得被人家一顿笑话了。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多久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车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我赶忙抱住满穗，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终于，马车撞倒在一颗槐树前停了下来，不远处还传来阵阵脚步声，向着我们这一点点靠近。

“哎呀，今天又劫到一个肥单啊。”

“哈哈哈，这车夫想必死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劫货吧！”

……

听起来对方至少有六人之多，想必是在路上提早设下拌线，再用弓射死车夫，最后再来抢夺这些货物，果真是卑劣的手段。

“娘的现在这世道，居然在官道上抢劫！”我心里暗自骂到，“这些个狗养的官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等多久他们便会打开车门，搜刮里面的货物，要想活下去，只能拼死一搏了。我缓缓挪到车门旁，又向满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告诉她待会就待在原地，千万不要出去。对上五六个人的话，我想是有胜算的，但若是对方有弓，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随着车门一点点打开，先是一人探进头来，我迅速抽出刀来，一刀刺入他的嘴中，径直贯通了出去，喷涌的鲜血瞬间沾染了整个刀身，我从那厮口中拔出刀，又以迅雷之势劈向旁边一人，随后一脚踢开车门，冲了出去。

我踩在两人的尸体上，放眼望去对面竟还有六人之多，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我早就没了退路，我若是死了，我不敢去想满穗会遭到怎样非人的对待，我用力地握紧了手中腥红的刀，滑落的鲜血不断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我的衣衫。

我将刀横在身前，恶狠狠地骂道：“畜牲东西，敢在官道抢劫，真是胆大妄为！”

为首的盗匪笑了笑，说：“官道？老子劫的就是官道，现如今天下大乱，那些个官兵自己都顾不上了，哪有闲工夫来管你们？”身后的劫匪闻言也一同大笑起来。

“兄弟们，给我上！我要把这厮抽筋剥皮！以悼念两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我横刀向前，大骂一声：“你良爷爷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