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价值投资和投资理念

问1、王总您好，感谢您和第一财经&七禾网的进行深入对话。您认为股票投资是个非常艰辛的职业，只适合千分之一的人。为什么说这个行业非常艰辛？适合这个职业的那千分之一的人，是怎样的人？

王文：我觉得中国的金融投资市场很明显有个牛短熊长的特点。从民族性讲，我们是个居安思危的民族，群体的赌性又比较强。投资有个多重博弈的概念，投资者要跟国家博弈宏观政策，要跟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博弈，作为一个普通的流通股东，实际上是处于一个非常脆弱的位置。比如你买了机场股，突然出消息说机场补贴不给了，就会对你非常不利，无论从宏观、中观、微观上来看都是这样。从一个更长远角度跳出来看，你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一点。国外很多人不懂博弈，只靠财务报表就可以做交易，而在中国市场，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前有问题的财务报表太多了。在这种背景下，投资行业的生存率更低。

投资泰斗巴菲特一生也经历过四次大的回撤（1973-1975年回撤59%，1987年回撤37%，1998-2000年回撤49%，2008-2009年回撤51%），在他最低迷的时候是靠对国家的信念坚持过来的。但是在中国，当股市处于低迷期，股价比较低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反而是拷问，我们的国家会好吗？所以说从总体来看，投资真的是很艰难。我觉得股市在低迷的时候，股价都很便宜，日后看都能赚大钱。靠着对国家未来一定会好的信念，重仓持有好公司走过困难的时候，获得丰厚回报。

在投资过程中，我的感受是似乎很少有人真正看好市场，大家总认为一个非常大的危机在后面。当过了两三年后，危机并没有到来，大家就对股票有一致看好的预期。各路资金的进入就会让上升势头非常迅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行情走完了，随后又是一轮漫长的下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怕什么呢？怕国家崩溃，经济危机。所以我经常说要做好投资，必须要有个锚，了解估值、风险率、收益率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一旦进入高波动的市场，就被绑到了“赌桌”上，要不断拷问自己。我们大众面对的市场就是这样的市场。

我觉得适合投资的人肯定要有专业素养、心理素质要好，还要对国家、民族有宏观的认识。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移民的朋友比较多，他们对美国的信心比对中国强。这些年我也常在想，我们赚的都是爱国之财，在股票很便宜的时候，根本不是在谈股票，而是在谈国家的未来。2015年股灾后可以看到很多便宜的股票，到现在一些股票的性价比也非常高，但是要拷问自己的不一定是企业的基本面怎么样，而是我们的未来会好吗？这已经不是一个投资问题了，是一个哲学问题。在投资过程中，你需要应对市场的种种骚扰，应对无所不在的负面新闻的压力。人是一个信息反馈的综合体，要应对这些，说说容易，但做起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问2、您说过“做证券投资的人，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没人会心疼你。”为什么这么说？

王文：金融市场中散户是系统性风险的主要承担者，如果不保护好自己，去做一些高风险的投资，买一些高估值的股票，就会成为市场风险的出口。拿乐视来说，上市后冲进去几十万散户，最后落得现在的下场，这些散户其实是帮助证券公司、上市公司大股东等很多人分担了风险。普通散户在整个股市利益链条当中，跟国家、地方政府、大股东、管理层相比，是排在最后的，所以肯定是最弱势的一环。如果不知道自己是最弱势的话，很难制定正确的投资策略。

问3、您坚持用价值投资多年，在财务上告别了平凡。就您看来，现在的中国股市，是否依然是平凡者走向非凡的通道之一？

王文：在过去一些年，只要坚持正确的理念，还是能够赚到钱。但是也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的，核心是一定要符合长期和价值两个理念。短期来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赌博还是投机。有时候即使算得很好，价格也会跌得面目全非。如果不长期坚持价值投资，可能经历几次牛熊后，最终还是没能赚到钱。秉持长期和价值两个理念，拉长了看，所有风险都会过去，股价一定会反映企业的价值。

问4、请您用三到五句话阐述您本人理解和使用的价值投资。

王文：对于“价值”二字，市场一直是众说纷纭，世上万物都在变化，价值也会变化。我觉得最核心的价值是垄断，比如我做的比较多的煤炭股，就是自然垄断。中国石化、茅台也是一种资源、品牌垄断。价值投资由巴菲特给出了清楚的阐述，而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管中窥豹，根据自己的投资实践来理解和遵循巴菲特所说的理念。有人说能超越巴菲特，但是我认为巴菲特在我们这个行业就像是教主一样的存在。比如结合我国的国情，投资煤炭股就是很好的选择，煤炭企业的现金流也很好，但是在国外就不太有人投资煤炭股，他们天然气和石油很多，煤炭就没有价值。白酒股也是，国外都不太喝白酒，所以要根据巴菲特的原则结合实际情况来进行投资。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企业要垄断，有持续竞争力。能垄断的企业生意是很长久的，能对抗通胀，产品能涨价。比如随着货币的发行，无论是煤炭、白酒还是中药，其实一直处于一个涨价的过程。单价上涨叠加销量增长，那就必然带来总销售收入的增加、总利润的增加，分到股东手上的钱也会增加。

问5、您曾写过一句话“我们要在能力圈里赚钱，在能力圈以外学习”。请问，您的能力圈是什么？而您在能力圈外主要学习什么？

王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能力，比如学历，有些人学工科，就会对科技类理解比较深一些。投资能力还与每个人的经历和阅历有关，像我是山西人，对煤炭的理解可能比较深一点。再加上我经历过的时代，可能使得我对于煤电、房产、银行、保险等感受较深。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就会有很多新的东西出现。如果能坚守在原来的领域也不错，但如果想做得更好的话，一定要去学新东西。

我们以前在煤炭、金融、地产的时代赚了一些，比如招行、万科、煤炭等企业。在2008年以后这些公司都涨幅一般，慢慢切换到水电、保险、消费品等。尤其是在2015年买了白酒、家电，包括腾讯，其实很多东西我都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还是会努力去理解。有些人可能觉得在以前的能力圈里很舒适，但是世界不可能不产生变化，以后很有可能导致你的收益率产生变化。到了未知的领域有些害怕是正常的，但是一定要学习。就像我说的，在能力圈范围内守住自己的大部分，但是在能力圈范围外就要不断学习，看看能不能发现新机会。未来肯定是一个消费的时代，所以我买了茅台、中国平安。除此之外，教育、医疗等等是否还能有新的拓展仍需要我去学习。

问6、您说过，做价值投资的人要活得足够长。您希望自己用价值投资的方式再做多少年？如果再做30年，您希望这30年获得多少倍的回报？

王文：年复利能达到15%，我就满意了。其实这么一路走下来，结果要比我当初的预想好。我认为我们过去经历的时代也是伟大的时代，大多数人低估了过去的时代。未来照道理来说也会好，但是毕竟是不确定的。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话，你相信这个世界未来会好吗？这是超越一切宏观的拷问。每当环境不好的时候，用经济学的观点来看哪里都不好，可能导致股票不断下跌，但是用哲学的观点来看价格一定有底，不好也有不好的价格，所以最终一定会好起来。

问7、价值投资的方法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但这简单的方法有些人不屑于用，还有些人想用却用不好。您觉得出现这两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王文：我觉得“知不易，行更难”，“知”难在要知道什么是价值，因为价值是个变量，不能一成不变的认识价值。“行”难在价值投资是反人性的，人性是追涨杀跌的，在这个市场里很少有人愿意慢慢变富。

问8、您和但斌先生比较熟悉，您觉得您的价值投资和他的价值投资，有何相同之处，有何不同之处？

王文：我还是挺佩服但斌的。他应该是很早就理解了价值投资，他的视野更宽广。从我的能力圈来说不如但斌，他很早就买了腾讯和茅台。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因为一直是个人投资，我就保持仓位扛过了很多低迷的时候，但是他作为公众人物，他需要考虑的更多。

价值投资者一定是殊途同归，可能但斌有些领域理解得更深一些，但是我认为都不离根本的价值二字。他买了很多名牌股，我当时买了很多中小型的股票，但是我认为在现在我们的投资慢慢趋同了。因为在那个时代中国很多小型企业成长为大型企业，比如张裕、茅台。而现在投资已经走到了下半程，小企业长大的机会变小了，互联网的应用给大公司的管理提供了很好的条件，给了大公司快速发展的机会。所以我们现在都更倾向于配置更多的大公司。

问9、但斌先生的著作《时间的玫瑰》您看过没有？这本书最大的亮点和最大的漏洞分别是什么？

王文：我看过。我觉得他很真诚，告诉了大家很多投资的细节和思考。我刚才说了“知不易，行更难”，对于这些理论上的知识，反复去阅读能够增加自己的理解，坚定价值投资的信念。但斌这本书把价值投资在中国的实践写出来了，可以看到他的心路历程和反思，是一本很全面的书。

我认为任何一本书都不应该去刻意找漏洞，这不是看书的目的，看书是要看能学到什么，哪些东西能够给你启发，读书的时候人的心态一定要对。

问10、您参加茅台股东大会时，有带母亲一起过去。为什么会带母亲去参加茅台股东会？

王文：那时候是茅台很低迷的时候，刚刚股灾结束，我在2015年去的五粮液调研，在2016年去的茅台。其实每次股市大跌的时候我们都有很大压力，倒不是因为亏钱，而是找不到方向。如果能够找得到方向和原因，大跌反而能找到机会，看到希望。在那个时点我其实是感到了机会，心情是比较轻松的，所以就带了我母亲一起去。白酒商业模式简单，对茅台来说，在中国第一就意味着在世界第一，有非常大的竞争力。如果连茅台都不好了，那白酒这个行业也不会好，所以我在那时就对这个行业比较有信心。

问11、就您看来，茅台这家企业最最核心的价值是什么？

王文：我觉得茅台是中国真正的奢侈品。一瓶茅台卖多少钱不是茅台公司说了算，是人民银行说了算。只要人民银行放水，茅台酒就会涨价，所以说垄断带来的护城河是非常强的，而且货币不断增发这件事是比较确定的，很多人都在茅台上赚到了钱，我也认为买茅台的忧虑是最少的。从现在的情况看，茅台已经有一点收藏品的味道，这个现象实际上会导致茅台需求量更大。

问12、您如何看待有些地区很难买到茅台或买茅台要排队的现象？

王文：这是严重的供不应求。按中国目前的人口数来算，大概有三四亿个家庭，有10%的家庭喝得起茅台，那就是三四千万个家庭的需求，但茅台其实是供应受限的。我们也可以预见，其产量增长是有限的。我觉得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茅台供不应求的情况一定会延续。过去年收入十万块钱的家庭，可能只有三四千万个，但是现在年收入十万人民币的家庭数量可能已经达到两三亿，基本上大部分家庭都能达到。每个家庭喝一瓶茅台，根本没有那么多产量。这和中国人的特性也有关系，比较好面子。另外亚洲人比较腼腆，需要白酒来释放情绪。我觉得这种需求是永恒的。而且就我的观察来看，越有钱的人喝酒的频率越高。外出就餐这件事情实际上就直接反映了收入状况和经济状况。外出就餐的一个核心其实就是喝一点酒，而不是吃饭。所以酒水消费在支出中所占的比例是会上升的。基础消费之后多余出来的部分会投向奢侈品，这是毫无例外的。为什么会出现投资这件事情，大家用各种方法去投资，说到底也就是每个人在实现基本需求之余更多的会去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比如说一个家庭每年的基本消费是5万，当他有多余的5万时，他并不需要再去多买一个面包，这时候主要就是去满足他的精神需求。消费行业最大的特点就是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消费者的知识和认知能力是一定会让生产者占便宜的。

问13、未来五年，您觉得茅台平均每年的利润能增长多少？它最大的利润增长点体现在哪些方面？

王文：我觉得只要能达到15%就可以了，未来五年累计增长一倍。一是要增量，二是要提价。提价包括卖更多比普通白酒价格更贵的一些产品，以提高综合市场价。还有就是要不断把增量投入到电商等领域，不要让经销商赚取巨大的利润差。这次茅台调整领导层以后，肯定会通过各种方法把茅台的均价提高上去。另外，从需求端来看，我们也没有看到不好的迹象。

问14、您对中国平安这个企业有着深入的研究，就您的分析和总结来看，中国平安这家公司的价值体现在哪些方面？

王文：茅台处在一个资源垄断型的行业，中国平安则处在牌照垄断型行业。作为保险公司来说，它的对手主要就是国企。在一个国有企业占据主导的行业中，有一家民企升到这样一个位置，它对其他公司的竞争优势是碾压性的。现在保险的总资产大概是十五点几万亿，在金融业里的占比是比较低的，这意味着这个行业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在行业空间很大的时候，有一家民营企业占据了重要位置，我觉得它的竞争力会很强。中国平安在未来的岁月里会享受到竞争力给它带来的保险业内含价值的红利。

今年的情况就很明显，中国平安的保费有20%的增长，中国人寿就只有4%的增长。平安处在一个强管控行业，在强管控行业，企业的管理层非常重要。平安这家公司的管理层非常优秀，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贵州茅台和中国平安两个公司净利润的复合增长率都在20%以上。中国平安以寿险作为突破口，将整个金融链条做得很详尽，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加宽自己的护城河。我看到的是同业与它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在我看来，在一个成长性很高的市场内，有一家公司竞争力非常强，管理也做得特别好，那这家公司的前景是很可观的。我觉得中国平安今年的分红大概率会超过3%，它兼具了分红和成长，在这个行业里是碾压竞争对手的，这是非常难得的。当然，它的缺点是跟宏观高度相关，当宏观环境不好的时候，卖它的人会比较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相信这个国家是好的，那么宏观就不是问题。如果你认为这个国家不好，那恐怕茅台也不见得会好。

问15、您去参加上市公司股东大会时，主要看什么？听什么？

王文：在十年前，那时候因为信息不对称，我们去看公司，很多公司去了以后就会买。因为在参加上市公司股东大会的时候会得到很多信息。但现在信息的透明度比过去要高，获取信息的渠道要比过去多。现在去上市公司调研，可能更多的是看董事长的愿景、气度以及对公司的发展规划等。以前我们买了很多小类型的企业，我们要了解的是其生产和经营情况，现在更多的是看跟自己的预期有多大的差距。以前参加股东大会的人少，几个人一起讲讲，很容易拿得住股票，也能获得一些不是内幕的“内幕”消息（是公开的信息，但很少人关注）。反正股东大会都是开的，不去不知道，去的就知道。现在好多公司的股东会一去好几百人，这样一来，获得信息的价值就不一样了。当然，在一些转折的时点，你去参加一下股东大会，你的信心会增强，投资逻辑也会变得更清晰一些。现在是一个投资的时代，投资机会特别多。我感觉现在参加股东大会就像参加嘉年华，能够获得有价值的信息是比较有限的。

问16、您去上市公司实地调研时，主要关注哪些方面？

王文：你去调研的话肯定会了解一些关键节点的情况。上市公司实际上也会给出一个规划，我们在调研的时候就要看它是否完成了自己的规划，如果没完成，原因是什么。然后，我们再以此不断修正自己对这家公司的判断。虽然现在一些技术类的公司确实也不太容易搞懂，但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它们了解一些行业的前沿信息。

问17、如何从上市公司的年报、季报、各类公开信息中，理出有价值的要点？

王文：还是要认真读年报。我觉得这一点包括很多专业的投资人都不一定能做得到。公司年报里面包含了一些比较详细的信息，这个还是很重要的。我们看一家公司不能只是简单地看看信息，而是要连续地观察。连续观察实际上就是看他说的做到了没有。投资一家公司实际上是一个连续观察、不断矫正的过程。

问18、您做股票时，对“经济周期、产业周期、企业周期、人性周期”这四个周期都有研究。请问在具体研究时，这四个周期的层级和比重是怎么安排的？

王文：这里面最重要的是把宏观周期看透，这样能让你的投资更愉快一些。可能一些投资者认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买好的公司。宏观和微观之间的取舍真的是有难度的，它们之间有时候是矛盾的，这也是我们需要努力突破的方向。如果说宏观环境不好，但你选择的公司很好，该怎么办？对我们价值投资者来说，永远会买一只很好的股票，你永远会觉得自己买的这个股票是有价值的。宏观和微观哪个更重要？可能对大部分人而言，微观更重要，就是你买的股票更重要，因为宏观更难分析。

宏观和微观往往是一对矛盾体，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解决好这个矛盾。对价值投资者来说，一般在一个股票涨得很离谱或者市场情绪变得高昂的时候就会比较纠结。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在某个时点，市场上出现了一种声音，说我们国家可能会出现金融危机，股票会从2800点跌到2000点。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但从理性的角度讲，我认为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我要做好什么准备呢？这时候应该要能拿住股票，不丢失自己的仓位。但这是谁都不知道的，所以我说这个东西判断起来非常困难。在这个问题上，我就相信哲学。当市场低迷的时候，我多相信一些好的东西；当市场氛围高涨的时候，我就多相信一些坏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一种声音把另一种声音掩盖了而已，但声音是一直存在的。另外，还是我刚才讲的观念，如果你相信哲学的话，一定要相信，坏完了就会变好，不会一直不好。

问19、说起价值投资，经常会说到“要买便宜的股票”。但对怎样的股票是便宜的，似乎没有统一的标准。您觉得符合哪些条件，才算是便宜？

王文：可以看它的分红。我们从两个角度来说，第一，不分行业看分红。现在一些公司的分红可能比银行利息或者十年期国债高，比如说公司分红六个点，十年期国债只有三个点。为什么我觉得分红很重要呢？当股票不好的时候，为什么国债利率也是很低的？因为很多人的钱都去买这些东西了。还有一部分钱是闲着的，这部分钱并没有消失，只是不买而已。不消失的钱，为了安全暂时放弃了收益率的要求。但实际上，对资金来说收益率是最主要的。如果你的分红高，那市场资金一定会有所反应，一定会去买的。第二，分行业看分红。比如说银行、地产这类行业，我们可以把它们的PE的要求再提高一点。因为实际上它们有坏账的问题，也就是说它们身上有别人的风险，有可能别人把风险转移到它那里。所以对银行、地产行业，我们可以在刚才讲的基础上要求再高一点，给自己更多的安全边际。事实上，如果银行完了，我们的国家就完了，这是不可能的。另外，像消费品这类公司，其实是一个净现金的状态，不欠人家的钱，就可以把要求放宽。比方说二十多倍可能就很便宜了，因为它有成长。我们可以用PEG这样的指标来估值。这不是一成不变的。

问20、请您谈谈您的选股逻辑和流程。

王文：可能因为我们在这个市场里待得比较久了，所以往往会发现给你赚大钱的公司反反复复就那几家。当然，我们也会买一些新的公司，我觉得不同的时代还是应该有一些不同的选择。现在这个时代，很多小的企业在风险投资等的介入以后，估值都是很贵的。我还是会比较倾向于看分红、PE以及护城河等方面的信息，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去评估持有时间的长短。我是从很传统的角度出发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在这个市场待得越久，就越会觉得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好好把巴菲特的书看了就行。但是，向巴菲特学习还要有和他一样的信念。没有信念是不行的，不然股票一跌你就没方向了。

问21、您认为做股票投资就是拿钱和行业第一名合资，然后让他给我们打工赚钱。您是否只找第一名，第二第三名考不考虑？

王文：肯定考虑啊。我买过茅台，但是五粮液和老窖我也都考虑。但考虑第二第三的结论是什么？就是不如不考虑，因为它只是给你一个心理上的安慰。总而言之一句话，买老大、买龙头、买行业第一，一定是最好的。你去看中国人寿，上一轮的时候它是一万亿，中国平安是六千亿，现在中国平安一万亿，中国人寿六千亿。很多人会说，你这个不涨，我这个涨得快，每天看好像是这样，但如果把周期拉长，肯定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第二、第三名，但应该是买第一名的效果更好。另外，你买第一可以获得很多东西，比如心态上的优势。它不光能帮你赚钱，还会给你很多别的好处。我看到很多成功的人，他们都是买老大，他们的人生也过的比较舒畅。所以你不要去纠结，你买老二、老三一定会纠结的。他们既然不能做老大，一定是有不如别人的地方。我觉得，永远买老大就对了。

问22、您以前学了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据说根据这首诗的逻辑，您选到了一些好公司，但也吃过亏。请问，这首诗告诉了我们怎样的逻辑？为什么会有吃亏的经历？

王文：投资是不确定的。可能你现在觉得这个公司挺好的，但最后也可能会出现很多的变数。判断一个公司能否成长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是很艰难的，就好比我们在一个人一年级的时候就去判断其能否上清华或者哈佛一样。即使我们看到了他的潜质，但他最后能不能成功也是不确定的。所以有时候，我们对这些公司的持有也是阶段性的。

另外，在以前，很多公司都很小，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可以长大。而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寡头的时代。现在小企业的发展空间相较以前更小了。我们那时候买的招行、万科等都是中小型上市公司，市值都不大，但现在他们已经这么大了，这时候别的企业再去和它们竞争就很难讲了。以前和腾讯差不多规模公司就有多少呢？所以我们有时候就会说 ，如果你不懂的话，就买腾讯，因为腾讯懂。当然，腾讯也有不确定性，买它的确定性可能不如买茅台和平安高。不过归根结底，在这所有之上，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相信，不论是中国还是美国，大家都要过好日子。这是根本，如果没有这个基础，那就很难讲了。

问23、您更认可集中持股还是分散持股？您更倾向于长期持有还是经常换手、切换个股？

王文：长期持有，比较集中。

问24、您说过“总体而言，股票比钱多，无数的人都做上市梦，而钱又比好企业多，所有好企业总是上涨的。”这是否意味着，大部分上市公司的股票不值得持有，而好企业的股票则值得一直持有？

王文：对，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也不是绝对的一直持有，而是可以比较长时期的持有，直到觉得它不行了。当你觉得一个公司不行的时候，它可能已经跌了20%，你只需要在那个时候出来就好了。在这之前你不会觉得它不行的。任何一个公司只要上涨，你就一定会觉得它行。其实我们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我认为市场中百分之八九十的公司都还是有问题的，至少在现在这个位置，估值还是贵。我们不能给估值贵找理由。

问25、您认为“坚持价值投资，忍受波动是价值投资的必修课，是必须过的关。”面对市场短期向下的较大波动时，价值投资者应如何应对？

王文：控制好仓位，不要去借钱炒股，或者可以把事情想得坏一点。对我而言，我还是会坚持持有，不太会去想把这些企业抛掉。

问26、您认为“对一个职业投资人来说，其实股市波动越大越好”。为什么？

王文：以过去的经验来看，每一次向下波动都会给我们带来买便宜货、买好货的机会。如果一直在往上走，我们也没有机会买到便宜的好货。

问27、如何才能在心理层面熬过股票下跌的日子？

王文：我觉得还是要理解企业的价值。当你理解了一个公司的价值，就会知道它是物超所值的，这样你就能对波动稍微看淡一些。如果你不理解这个价值，那肯定很难熬过股票下跌的日子。还是要对自己所投公司的价值有一个比较深入的理解。

问28、您说过“贪婪和恐惧是好的”。为什么这么说？

王文：从根本上讲，“贪婪”代表你有野心，你可能因此而有所成就。如果你完全没有这个心理，那就很佛系了，这与做股票的心理是有所违背的。

问29、做投资，难免有成功有失败。应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败？如何处理自己的错误？您曾经历的最大的一次失败是哪一次？

王文：如果真的是错误，就要立刻砍仓，发现错误第一时间就改正，没有什么好想的。就像开车回家，开到第一个路口发现没有拿家里的钥匙，就需要立刻掉头回公司去拿，不然会越走越远的。

最大的一次失败应该是买伊泰的时候，从11块跌到1块6,跌了非常多，当然，我们后来还是在这个公司上赚了钱。

关于股市和投资机会

问30、您如何看待中美贸易战的演变和发展？

王文：我看不懂，我认为这是所有投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不知道会怎么演变。

问31、请您谈谈中美贸易战对中国股市和美国股市的影响。

王文：对中国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影响非常大，对美国我目前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问32、2018年开年至今，A股表现不佳。就您看来，股市低迷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王文：两个原因，一个是金融去杠杆，一个是贸易战，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问33、您觉得中国股市现在最大的基本面因素是什么？今年6月以来，股市行情的表现是否脱离了基本面？

王文：中国老百姓比较勤劳，平均受教育程度较高，我觉得中国人是世界上比较有竞争力的人种，这才是最大的基本面。所以中国一定会在未来的世界经济体系中站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过去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债务问题，最大的机会就是中国有世界上最勤劳、最有生产力、平均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劳动者。

我觉得目前的估值反应情绪面因素比较多，中国股市当前有很多高估值的公司，当然也有不少价值股是低估的。

问34、有人说现在是底部，也有人说还会有不小的下跌空间。您怎么看？

王文：情绪是没有办法判断的，我只能从逻辑的角度来讲，我希望政府维护股市基本的价值，阻止极端的情况发生。因为下跌是没有底的，如果说下跌20%是底，我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下跌20%之后，别人会说再跌20%，永远都这样。当股市失去了锚以后，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底，所以股市不言底。但是对于现在的估值，比如当前拿着一堆现金和这些资产收益率比，价值股已经挺好了，大家都不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底。我觉得可能随时是底，但也可能不是底，这不是某一个人能够预测的。有一点要明白，就是现在拿着的资产是否吃亏，只要觉得现在持有这个资产是物超所值的，我就倾向于拿着,因为我不知道哪里是底，别人判断的底，我不会相信。

问35、如果您现在个人手上有较多的闲钱，会去股市抄底吗？

王文：我肯定会买，我经常控制不住买股票的冲动，觉得便宜了就想买。

问36、今年下半年，您觉得大盘股的表现会更好还是小盘股更好？

王文：其实有时候我看不懂这个市场，只能看好自己买的那些股票，只能看到它们的基本面情况。

问37、如果后续股市会上涨，您觉得是大部分股票都涨，还是只有少数龙头股涨？

王文：这我不太懂，我觉得只要看好自己持有的那些股票就行了，每个人其实把自己能看明白的看明白就行了。

问38、您认为“2012、2013年线下民间高息借贷崩盘，随后2014、2015年股市迎来了大幅上涨；今年线上的P2P不断崩盘，明年后年，股市会有不错的表现。”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当社会的借贷行为风险越来越大时，资金会不断向股市流入？产生这种现象的本质原因是什么？

王文：P2P肯定提供了虚假的无风险收益率，当这些崩掉以后，钱又会回到银行，最后还是要投出去，而股市成为了一个为数不多的投资市场。

问39、2018年以来，和上市公司相关的“股权质押危机”频频爆发，某些券商和银行被迫成了上市公司的股东。这方面积累的风险是否越来越大？对股市有何影响？

王文：肯定有影响，但是谁的孩子谁抱，各家想各家的招。

问40、就您个人感受而言，现在流动性是偏松还是偏紧？您觉得下半年的流动性和上半年相比，会不会有所变化？

王文：未来肯定要宽松一点。现在银行的钱多，但钱不一定到得了企业，地产和股市提供了两个资金从金融机构到企业的桥梁。当股票市场不好的时候，桥梁就窄了，可以抵押融资的比例就少了，钱就出不来了。当前钱是有的，钱从银行体系能不能到实体经济是个问题，现在的桥梁不太畅通。

问41、有人说现在对企业的经营信贷的是收紧的，而对居民的消费信贷是放松的。您感觉是这样的吗？

王文：我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因为大家都怕受伤，都会小心，消费者借贷情绪也不高。原来有的人借钱去炒房，或是做其它，现在很多人都不敢去做了，所以也不需要借钱了。

问42、今年6月19日，在股市跌破3000点当天，您在微博上发表了一首打油诗“飞流直下三千点， 疑是银河落九天，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请问，在A股市场，哪些是浮华？哪些是本真？

王文：概念、题材都是浮华，本真就是价值，如分红、企业现金流等，我觉得这些东西是永恒的。总之，不要听太多的故事，很多都是“鬼故事”。

问43、目前来看，即便大盘继续下跌，哪些类型的股票能够不跌甚至上涨？

王文：这比较难说，主要还是看市场情绪。

问44、您希望把CDR停了，为什么？

王文：第一，现在市场没有承受能力，第二，那些股票的估值很高，会助长A股的炒作。而且不同的法律框架，该如何监管，还有较多问题没有解决。

问45、如今，银行股大面积跌破净资产，市盈率都很低，现在买银行股算不算价值投资？您觉得银行股有没有较大的上涨空间？

王文：银行是这个社会风险的承担者之一，所以银行股可以等到金融违约基本上看清楚以后再买不迟。因为一些金融产品的资金是从银行来的，违约会造成什么影响，等看清楚了再投资。

问46、今年医药股比较热，您有没有关注和参与？您觉得医药板块的成长性如何？现在的医药股价格，有没有阶段性涨过头的风险？

王文：我有买医药股，但是我买的比例不多，这肯定是个方向，但我希望能买到估值更合理的价位。有合理的估值再买入，或者只买估值相对合理的股票。

问47、您对新能源汽车这个板块怎么看？这个板块有没有可能出现上万亿市值的公司？

王文：这很不好说，我觉得工业企业还是小心为妙，工业企业的竞争很激烈，工业企业要涨到上万亿市值真的很困难。

新能源是个方向，但是标的很难找。

问48、您对周期股中煤炭股和电力股颇有研究，并对两者的轮动有着独到的理解。请您谈谈您对这两类周期股的投资心得。

王文：这两个板块都类似于公用事业，长期看还是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回报，合理的回报。

问49、您在微博上提醒过“小心环保股的陷阱”。请问，环保股可能存在哪些风险？

王文：很多环保项目都是地方政府的，地方政府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可能用PPP的方式做，项目完成后，如果地方财政收入不好，环保企业可能暂时收不到钱，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

问50、除了上述谈到的几个板块，您比较看好其他哪些板块？为什么？

王文：我还是最看好保险、白酒、消费板块。它们是未来的一个方向，随着收入水平提高，大家在这方面花的钱就会增加，企业就有钱赚。说白了，老百姓把钱花在哪里，哪里的企业就有机会。

问51、您如何看待沪港通、深港通对A股的影响？

王文：长期来看，有助于价值投资理念的形成。不然，大家在垃圾股里打滚、互相欺骗的时间会更长。

问52、您觉得现在的港股、A股、美股哪个更低估？下半年哪个市场机会更好？

王文：这要看个股，我们无法全面判断，因为每个市场的背景都不同，不能笼统的说。平均PE来看还是港股要便宜一点，A股要贵一点。

问53、您对深圳的房价怎么看？

王文：我觉得房价会平稳，待去杠杆结束了，可能会稍微好一些。

问54、您如何看待比特币、各种币的“热闹”现象？

王文：我觉得这就是泡沫，没有投资价值。

关于伟大的时代和伟大的企业

问55、您说过“中国会在未来15年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这基本上确凿无疑的一个事情。”您为什么对中国的经济这么有信心？

王文：作为中国人，我觉得不比别人差，每一个人的GDP乘以14亿，就是全球最大。人均GDP总会涨上去，除非我们国家有比较大的问题出现，我现在觉得没有问题，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出现。

问56、您认为“价值投资的第一个最重要的条件，是我们需要一个伟大的祖国”。为什么？

王文：这是肯定的，国家好，国民才能生活得好，巴菲特曾说他中了卵巢彩票生在美国，美国有这么长时间的经济增长，他才能有这么好的收益。如果国家经济不增长了，我们所有关于增长的假设和故事都不成立，所以我觉得没有一个伟大的国家，就不会有很好的结果。每个人都很渺小，都搭载在国家这艘船上沉浮，国家好，我们才好，所以我很强烈的希望国家越来越好。

问57、做价值投资的人都希望和伟大的企业同行。我们应该从哪些角度评判一个企业是否称得上是伟大的企业？

王文：伟大这个词本身就很模糊，我觉得还是要从竞争力来看，比如这个企业能否从很小的市值做成很大的市值，或者它能够为这个社会提供多少服务和价值。例如腾讯，大家都用微信和QQ，例如平安保险，这么多人在买保险，例如茅台，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想喝。我觉得能够为越多人服务的企业就是好企业。越多人愿意接受你的服务，你就是好企业，就是有价值的企业。

问58、您所认同的国内5家最伟大的企业（包括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是哪五家？

王文：阿里、腾讯、平安、茅台等都是好企业，都是伟大的企业。

问59、腾讯、阿里、百度、网易，这四家公司，您觉得未来哪一家发展前景更好？或者说这四家公司，各自在哪个领域会有重大突破？

王文：我不太懂，但我比较喜欢腾讯，因为我天天用微信。

问60、您在微博中多次提到希望政府对企业减税。减税能给企业和整个经济带来哪些好处？减税有没有坏处？

王文：减税之后，企业的负担就会降下来，企业的日子就好过了。把企业所得税减了，投资价值就会提升，企业的税赋还是偏重的。

我认为在目前阶段，减税是没有坏处的。财政少收一点，可以多发一些国债。

关于人生和财富

问61、您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在投资上，有没有令您郁闷的事情？在生活上，有没有令您郁闷的事情？

王文：我应该算是一个乐观的人，至少我的朋友认为我是乐观的人。

在投资上有很多郁闷的事情，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要投资，一定会面临压力和损失。所以，要多读一点哲学书和佛经，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被自己的情绪所打到，因为A股市场比较容易让人郁闷。

问62、您是微博活跃分子，您的微博有个置顶帖“独抒情志，兼济苍生”。请问，您把这个帖子置顶，想要表达怎样的意境和情怀？

王文：我说的这些，其实就是把我最真实的想法分享出来，不一定对，也不一定错，但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希望对大家能够有所帮助，我能力有限，只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分享出来。

问63、您说过您非常感谢微博，我们也发现您一天要发好几条微博。微博在您的生活和工作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王文：微博实际上是我们自言自语的一个平台，我以前在饭桌上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朋友，现在在微博上，我可以把这些想法分享给不认识的陌生人。无论对错，只是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分享出来。

问64、您如何看待您拥有的财富和您管理的财富？

王文：很多时候，我们不是特别把账户里的数字当钱，我的想法是做一件事情，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我相信，只要按照正确的方法做，财富总会越来越多。坚持正确的投资，财富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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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