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hilip Horne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Sight & Sound（2023年10月刊）
在过去三次参与《视与听》「影史最伟大的电影」评选时，马丁·斯科塞斯都采用了特立独行的投票方式，1992年他选了5部电影，2012年选了12部，去年则选了15部。此次，他跟菲利普·霍恩分享了这些选择的来由，以及为什么各大关于影史最佳的榜单评选的噩梦必须停止。
问：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问你关于《视与听》「影史最伟大的电影」评选的来龙去脉。
斯科塞斯：你想问什么？我其实什么电影都喜欢。
问：我也是。
斯科塞斯：「赞美所有人就相当于没人被赞美。」——塞缪尔·约翰逊。
问：我注意到，在2012年，你的十佳榜单实际上包含了12部电影。
斯科塞斯：没错。除此之外，我还说过：「这是一个老家伙的名单。」换句话说，这些电影在当时打动了我，并且塑造了我，或者至少是那些我经常回味的、让我觉得很舒服的电影。自那以后，可能还有很多电影以这种方式影响了我，但我必须——比如说，我选了《百战将军》吗？
《百战将军》（1943）
问：应该没有。
斯科塞斯：应该有《红菱艳》吧。
问：没错。有《红菱艳》。
斯科塞斯：嗯，如果现在让我选，我会把《百战将军》放进去，但在当时，我选《红菱艳》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太大了。无论如何，只要它有放映，我都会去看看。但我从《百战将军》中学到的更多，或者说我更有共鸣。我还选了些什么？
《红菱艳》（1948）
问：看，这是你2022年给的名单，有《龙头之死》——
斯科塞斯：必须的。你知道的，我是西西里人。哦，好吧，还有《2001太空漫游》《八部半》《灰烬与钻石》《公民凯恩》《乡村牧师日记》。哦，真有意思。
问：如果现在要选些新面孔——
斯科塞斯：肯定会有《词语》。我觉得黑泽明的作品非常重要，其中最打动我的是《生之欲》。
《生之欲》（1952）
问：我们在2016年为《视与听》做访谈的时候，就谈到过这部电影。
斯科塞斯：我觉得是时候把它放进去了。同时，罗西里尼的电影也非常重要，我也必须把《豹》留着，《路易十四的崛起》可能就——
问：是的，有时一位导演有太多同样优秀的作品，很难取舍。
斯科塞斯：对！我必须做出一些取舍。《灰烬与钻石》必须放进去。威尔斯的作品也肯定有一席之地。《乡村牧师日记》改变了我的人生，《词语》也是。但我会一直反复看这些作品吗？不一定。但它们深深地改变了我。《大河》《搜索者》《雨月物语》和《迷魂记》，等等。实在太多了。
《词语》（1955）
问：谈到《词语》和《乡村牧师日记》，你看这两部电影是受保罗·施拉德的影响吗？因为德莱叶和布列松都算是他的「超验电影风格」的导师？
斯科塞斯：不，不是这样的。我在认识保罗之前就看过《词语》和《乡村牧师日记》。但很有趣的一点是，保罗比当时在加州的其他人都更能和我聊这些电影，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聊起来的人。布莱恩·德·帕尔玛也可以聊，但他从不热衷。而其他人（斯皮尔伯格、卢卡斯等人）都在拍电影，我们则在做其他事情。那是一个不同的时期，我们都在尽各自的努力。
总而言之，施拉德是真正能和我就这类问题进行对话的人。但实际上，我们从没一起看过那些电影。我在选片的时候，真心觉得：「哦，我应该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名单了」，我不喜欢以前的那些名单了。我活得太久了。我的意思是，我应该选一些新片。我本该把乔安娜·霍格的电影放进去。但那10部、12部或15部电影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
《乡村牧师日记》（1951）
比如，我把《词语》放进去，是为了让更多人去看它。但相较之下，我是否更愿意再看一遍《大河》？是的。因为《词语》太——
问：太严肃了。
斯科塞斯：没错。
问：而且你不会想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它，或是观看的时候被人打断。
斯科塞斯：是的。我也考虑过《葛楚》，但《词语》对我的影响更大。我非常喜欢《葛楚》，它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的倒叙场景深深影响《愤怒的公牛》中的拳击戏。白色房间所产生的效果是那么直接——我是在纽约客剧院（The New Yorker Theatre）看的，坐在第十排，当时我就想，「哦！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愤怒的公牛》中的拳击戏就应该这么拍。」我想要很简洁、安静的画面，构图准确。然后，那一刻仿佛醍醐灌顶。
《葛楚》（1964）
但是，我们必须停止做这些榜单评选了，你明白吗？电影诞生已经超过了一百年，1950年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些榜单。在1950年，有声电影不过才23年的历史。而现在的榜单几乎看不到无声电影。搞什么鬼？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把电影史一分为二，前后各50年？你说呢？就是你们《视与听》这些人开的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但他们难辞其咎。是时候改变了！我是说，现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不错的电影。
问：这些榜单确实会促使人们去看各种各样的电影。
斯科塞斯：当然。但这并不意味着上榜的电影就真的是「影史十佳」。「影史」已经一去不复返，已经结束了。那个时代的电影也已成往事。现在的电影完全不同，它正在被重塑，随着新技术和新事物的出现，它还将不断被重塑。你如何看待它——我们都知道人们对此有争论，但毫无疑问，在某个地方总会有那么一家电影院，为我们提供着集体经验。
电影院放映的不仅仅是那些IP系列大片，还有其他电影，比如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留在影院里，并且让影院给它们排片。如果我们不争取，或者年轻一代不争取，那么电影院、诺兰的电影以及像他这样的导演的机会可能就不复存在了。这就是现在的情况。所以你必须为之斗争。而这取决于新一代。
现在，可能有很多新生代的年轻人都用苹果手机看电影，甚至用苹果手机拍电影。但同时也还有一些人坚持为大银幕拍电影。我对于榜单本身其实没什么意见，但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被太多榜单淹没了。香港电影、台湾电影、南美电影、巴西电影、阿根廷电影，还有很多其他地方的电影值得被看见。西非，北非——摩洛哥，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我们不应该被主流榜单束缚住。
斯科塞斯在《视与听》榜单评选中选择的影片一直以上世纪中叶前后的经典影片为主，这些影片帮助他形成了自己的电影世界观。
1992
以下是我的「影史十佳」名单——事实上只有五部：我只能给出五部，因为多加一部就会有无数其他电影涌入。这五部电影是我的人生灯塔：
《八部半》（费德里科·费里尼，1963）
《公民凯恩》（奥逊·威尔斯，1941）
《豹》（卢基诺·维斯康蒂，1963）
《红菱艳》（迈克尔·鲍威尔/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1948）
《搜索者》（约翰·福特，1956）
2012
《2001太空漫游》（斯坦利·库布里克，1968）
《八部半》（费德里科·费里尼，1963）
《灰烬与钻石》（安杰伊·瓦伊达，1958）
《公民凯恩》（奥逊·威尔斯，1941）
《豹》（卢基诺·维斯康蒂，1963）
《战火》（罗伯托·罗西里尼，1946）
《红菱艳》（迈克尔·鲍威尔/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1948）
《大河》（让·雷诺阿，1951）
《龙头之死》（弗朗西斯科·罗西，1962）
《搜索者》（约翰·福特，1956）
《雨月物语》（沟口健二，1953）
《迷魂记》（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1958）
2022
《2001太空漫游》（斯坦利·库布里克，1968）
《八部半》（费德里科·费里尼，1963）
《灰烬与钻石》（安杰伊·瓦伊达，1958）
《公民凯恩》（奥逊·威尔斯，1941）
《乡村牧师日记》（罗伯特·布列松，1951）
《生之欲》（黑泽明，1952）
《豹》（卢基诺·维斯康蒂，1963）
《词语》（卡尔·西奥多·德莱叶，1955）
《战火》（罗伯托·罗西里尼，1946）
《红菱艳》（迈克尔·鲍威尔/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1948）
《大河》（让·雷诺阿，1951）
《龙头之死》（弗朗西斯科·罗西，1962）
《搜索者》（约翰·福特，1956）
《雨月物语》（沟口健二，1953）
《迷魂记》（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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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屏的王一博，金鸡不光有他
今年奥斯卡外语片，应该没亚洲什么事了
期待多年的那些电影，好像见光死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