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头条 ( ) • 2024-03-20 13:14

1990年5月12日下午6点40分,河南平顶山市舞钢市刑警大队值班室米黄色的内线电话铃声骤起,一公安分局报称:本市西南城坡防空洞内,发现一具女尸。

顷刻之间,两辆警车频闪着夺目的红光,呜呜叫着出动了。

警车右转弯驶入长街干道,加大了油门。前方交通岗早已拦住其它方向所有的车辆,挥手放行。警车疾驰而过,又斜插上一条便道。刑警大队宋副大队长远远看见前边有人群聚集,他知道案发地点到了。

早已守护在那里的分局同志向老宋作了简单介绍,并指指那装有铁栅栏的防空洞口。老宋点点头。他打开勘查包,取出一双白色细纱手套戴上,拿起一只照明用的长电筒。随车来的刑侦人员各自忙碌着,谁也不多讲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配合的默契。

老宋拉开铁栅门,他要一个人先下去看看。

眼前是一条倾斜的水泥台阶,上面敷落有一层积尘。老宋紧挨着洞壁拾级而下——为了保护现场的完整无损,他有他自己的行走路线。

他按亮手电筒,几乎是同时,他闻到了一丝尸腐味。手电筒雪亮的光圈缓缓前移,在二道门外,看到一辆深绿色的半旧女式自行车,车身下有一条沾有血污的手帕。二道门弧形的水泥门门沿上,明显沾有片片点点的紫色血迹……最后,走了有30米,在防空洞的尽头——一道用砖草草砌起来的隔墙下面,他见到了一具仰面倒地的女尸。

他定住脚步,稍稍提提神儿,从刚才那一瞥之中,他已扫见女尸四周还有不少散落物品。他俯身简略地查看一遍女尸。女尸的脸部和发际凝固有不少血,颈部和腰际还有多处锐器扎的伤口,太阳穴上,直直插着一把锋利的剪子,令人惨不忍睹。老宋又查看一遍地上的散落物,计有空啤酒瓶一个,女式电子表一块,染有血渍的报纸5张,另外还有一个乳白色的小塑料瓶。老宋用手往鼻子处扇着嗅嗅,有一股强烈的农药味。

在女尸头部,撂有3块半截血砖。距此不远有两种明晰的脚印,从鞋底花纹判断,一是网球鞋,一是解放鞋。但这两种鞋印着地平稳,印痕不深,没有那种蹬压负重的特征。素以精细有名的老宋蹲下身子,脸部贴近地面,从不同角度察视着每一个细点。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鞋印,很快,便看到了第二个,第三个……它属于那种平光底皮鞋型,重要的是,鞋迹带有显著的压力形象反应。老宋从中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小心地用土围起了一个圆圈。在这个鞋印的前掌部分,凸有一个绿豆大小的土粒。可以推断,在那只鞋上肯定有一个硬物硌伤或烫烧的小洞。

勘查完毕,老宋顺原路上到洞口。市局领导已赶到现场。老宋梗概地汇报了案情。综合种种迹象,他已经触摸到了犯罪的踪迹了。

法医验尸结果是:除头部有三处钝器击伤外,女尸身上有30余处扎伤,均系锐物所致。死亡时间,根据防空洞内外的温差分析,已有一个星期。

这起凶杀案定名为“5·12”案件。

死者是谁呢?

丢弃在现场的自行车是一个重要线索。外勤组立即行动了……

当晚8点20分,在案情分析会上,宋副大队长嚼着烧饼,首先发言。他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次案件,一是熟人约会;二是一人作案;三是防空洞即是第一作案现场;四是凶犯手上可能有伤;案情的性质应系情杀。

干脆利落,画龙点睛。与会人员同意老宋的分析判断。

侦查员通过一派出所提供的3天前该辖区有一居民报告家人失踪的情况,即找到失踪者家属到现场辨认,死者果然是他的家属——高静。

当即,侦察员到死者原在的印刷厂调查。和高静关系暧昧的主要有两个人。指挥部命令:两人一并传到,分开询问。这二人中的一个,叫林新,当晚10点被带到刑警大队,距报案时间仅仅3个多小时。

在刑警大队,侦查人员一眼就注意到,在林新右小指的根部,带有一道划伤后愈结的疤痕。询问之下,说是给车碰的。而且经调查他一个星期没去单位上班。侦查人员立即警觉了。指挥部认为,他有重大嫌疑。市公安局批准,签发了搜查证。

老宋率领几个侦查员,敲开了生活区的一扇小门。林新的爱人在丈夫被公安局叫走后,心中正忐忑不安,现在又看到这么多人搜查,她惊吓得搂着孩子呜呜直哭。老宋安慰她几句,便径直走到床前,掀开床单,一下找出了那双料定中的皮鞋:在右脚那只平滑的鞋底上,果然有一个凹坑,其大小、位置完全吻合于现场提取的那个鞋印。

老宋火速用报话机向指挥部呼叫:“在林新家搜到了作案物证。”

全部人马移至刑警大队,集中力量突审林新。

担任审讯的是刑警大队崔副大队长。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头脑灵活,精明干练。

崔副大队长打量一下林新。他35岁,椭圆脸,细眼睛,中等身材,长得还结实。据查,他没有作案前科。

林新看着神色威严的警察,故作镇静,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审问仍从手指划伤开始。

林新避而不答,反而气势汹汹地反问为什么要抓他。这时进来一个刑警队员,附在崔副大队长耳边说:“又找到了林新作案穿的血衣,还有装血衣的手提包。他家里少把剪子,就是在现场提取的那把。”

崔副大队长心中有数了。林新的招供只是个时间问题。

接着,化验室送来了报告单,血型化验结果表明,从林新耳垂部取下的血样,同现场遗留的一种血型相同,都是“O”型血。另一种是高静的“AB”型。林新的血衣和提包上的血型正是“AB”型。

“林新,你认识高静吗?”崔副大队长单刀直入。

“认识。”林新一下子老实了。

“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一个厂里的。”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同志关系。”

看来林新存在着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崔副大队长冷不防来个釜底抽薪,打出了进攻的第一发“子弹”:“高静死了!”

淡淡的一句话,对林新如一声霹雳。他惶然无言,额头沁汗。

“高静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林新充耳不闻,头耷拉着。

刑警队员亮出了林新的人造革提包。

“这里边的血衣怎样解释?”

林新一见提包,脸上痉挛了一下,突然抱头大哭。

“是不是你杀死的高静?”

“我……我……”

一时冲动的杀人作案看来并不难,但要他承认杀人却不容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交待你杀人犯罪的经过吧!”盛利缓缓地说,然后递给林新一支烟。

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无声地突跳着。1小时过去了。2小时过去了。室内笼罩着一片窒息般的沉闷。林新像一头被堵在墙角的困兽,畏惧、恐慌,整个身心彻底崩溃了:“5月6日,高静在路上截我。我气不过,思前想后不想活了。这个活法有什么意思?高静弄得我走投无路,我就想俩人一块死。我掂了半瓶白酒,跑到厕所里,想着咋个死法。”

“为什么到厕所去喝酒?”

“我不愿叫我爱人看见。”

“厕所是你们家的吗?”

“不是,是楼道几家公用的。”

林新接着交代:“去到厕所,我喝着酒,看见窗台上有一个小塑料瓶。”

“是这个吗?”崔副大队长拿出一个瓶放到桌上。

“是这个。”林新看着,说:“这是邻居灭蚊子装敌敌畏用的。我这就想起家里还有这种药。第二天下午1点多钟,我吃罢午饭,又灌了些酒,等爱人上班,我往提包里装把剪子,骑车去西郊。路上,我下车买瓶啤酒,给高静喝的,让她先喝酒,后喝药。还在另一个商店买了个手电筒。到西郊城墙根,大约有两点多钟。我去晚了。高静已经到了。我把车停在防空洞口,我们二人就进了防空洞。里边黑咕隆冬的。我打开手电筒。高静跟在后面,她一句话不说。”

“走到洞底,我让她喝啤酒。她不喝。我从提包里拿出药瓶对她说,我反正不想活了,咱俩一这是敌敌畏,我先喝。谁知高静一把夺过药瓶,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一仰脖咕嘟全倒下了肚子。可能她也想死了吧。我恐怕她死不了,就从提包里掏出了剪子。高静见到剪子,好像明白过来。她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我上前一把拽住她,按倒在地上。剪子不知掉在什么地方。我摸起一块半截砖,朝她头上砸去。这时高静才说,小林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当时我憋着一肚子火要往外冒。我找到剪子,一边说我叫你贱,我叫你贱!一边往她身上扎……她开始还喊救命,后来声音就没有了。”

“你不是想俩人一块死吗?”

“事后我害怕了,只想着赶快回家。”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触犯刑法的?”

“那时候脑子全乱了,什么都没想。”

林新在口供上签字捺指印。已是次日上午11点了,距报案时间还不到48小时。

“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没有想到孩子吗?”崔副大队长把审问直追到罪犯的心灵深处。

林新沉默了。他长吁短叹,把头低低地埋在胸前……

印刷厂工人高静姿色平平,脖子还有点歪,年龄整40了。可这,并不妨碍她时髦的打扮。同在一个厂里,她觉得林新身上,有那么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魅力,弄得她抛弃了家人而不顾一切地贴上了林新。

高静知冷知热,她人前人后给了林新许多无微不至的爱情和关心。有人开玩笑说:“高静吃饭要是不端到林新那儿,就是碗里有肉也吃不香。”

从小失去母亲的林新在高静那里感受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爱。那种对母性的向往和依恋,曾经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如今,他陷进这湿热温馨的气息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融化了。同时,一种潜在的病态的野性,也同时孳生了。

也正在这时候,林新的爱人跑到厂里哭诉在家蒙受的委屈,说林新常常在家里对她拳打脚踢,要跟林新离婚。高静瞅准时机,走到林新身边安慰几句。林新脱口说出一句心灰意冷的话:“我结婚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高静顿时明白,她的机会来了。

在一片乱哄哄的吵闹、劝解中,谁也没留意高静偷空上街转了一圈。

等到天擦黑下班,高静来找林新,充满情意地说:“新弟,别生气了,跟姐姐走。我今天陪你喝两盅,散散心。”林新二话没说,跟她走了。

这天晚上,在高家,他们同居了。

一次,林新去到高静家,刚跨进门槛,高静就发现他穿了一条新裤子,便醋意大发,酸溜溜地问了一句:“这么好的裤子是哪个相好给做的呀?”

林新随口说:“我老婆。”

高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发疯般地抱住林新的腿,又是撕,又是咬,最后又抄起剪刀,把条好端端的新裤剪得稀巴烂。她立即把林新拉到街上,为他买了两条新裤子。

可是,后来林新为什么急于摆脱高静,以致矛盾激化,到了非杀人不可的地步?

近几个月,高静发觉林新对她有些冷淡,甚至反感。他想,这一切除了是另有新欢,别的再找不出任何原因。

高静明查暗访几回,没有结果。打这以后,高静穿衣临镜,比以往更加注重修饰打扮,以博得林新的欢心。哪想到,林新更加反感,急于摆脱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因为他有一个女儿,他太爱自己的女儿了,不忍心拆散自己那个家。

女儿莲莲4岁多了,聪明、活泼,谁见谁爱,特别是那张乖巧的小嘴,左一句“爸”,右一句“妈”,叫得人心里甜酥酥的。她像一只映着春光的小鸟,给这个沉闷的家庭带来了天伦之乐,带来了温暖和希望。

一天晚上莲莲突然咳嗽发高烧,林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不顾外边风雪正紧,非要送孩子去医院不可。当他掀开热烘烘的被窝,看到孩子那细弱、娇嫩的身子和那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疼。一种充满着爱怜和责任感的父性之爱,在这一瞬间从朦胧中唤醒了。他感到对女儿欠下了什么。

从这以后,每次下班一进家,林新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莲莲在哪儿呢?”刚从幼儿园归来的女儿总会跑上来撒娇地喊一声“爸爸”,扑到他怀里,给他唱在幼儿园学的歌。林新一会儿抱着女儿亲,一会儿又煞有介事地陪着女儿下跳棋。看着沉浸在欢乐中的父女俩,林新的爱人心里滋生出一种安慰,想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

人的感情是丰富的,也是有限的。在林新把满腔柔情逐渐倾泻给孩子和家庭的时候,他当然无暇顾及其它。他在外面不乱花钱了,每月的工资都如数交到家,整天张罗着给女儿做好吃的,买好穿的。

这样一来,自然冷淡了高静,而高静却认为林新又有了第三者。

一天,月白风清,华灯初上。高静约林新出来玩。林新来了,高静一见傻眼了。原来自行车上多了一个人,林新把孩子也带来了。

高静当然不买这账,两个人没说几句就崩了。高要死要活地赖在地上打滚撒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把心中的气全出到孩子头上。她诅咒孩子搅了她的好梦。林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四周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抱起孩子骑上车走了。

回到家,林新的爱人问女儿:“今天玩的好吗?”

稚气的孩子说:“爸爸跟一个歪脖姨吵架了。”

林新的爱人马上意识到这人是谁。她曾在家里看见他俩依偎在一起,为此,夫妻间吵过架。没想到今天他又去找她,气便不打一处来。

林新见爱人生气了,他没再竖眉瞪眼,反而感到惭愧和内疚。

高静变本加厉地纠缠林新,为得到林新,竟采取了胁迫手段,说你想甩掉我,没门。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林新对高静的死磨硬缠愈来愈反感,看看无法摆脱,便产生了杀死高静的念头。

6月中旬的一天,在看守所死囚牢房里,司法部门对林新验明了正身,随后被两个武装法警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