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 - 首页头条 ( ) • 2024-04-02 21:28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冬日的黄昏,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十字路口的大喇叭里,正在播放着一首名为《乡间的小路》的歌曲。

1980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港台流行歌曲开始逐渐地进入大陆。记得在那个年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清新朴实的歌曲,我如饥似渴地伫立在寒冷的街头,直到听完广播电台里这期介绍台湾校园歌曲的专题节目,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家中。随后不久,邓丽君、刘文正、罗大佑等人的歌曲即先后进入了我的世界,从此正式开启了我的听歌时代。

那时听歌,最主要的器材就是晶体管收音机,但晶体管收音机有很多缺点,不仅专门介绍港台流行歌曲的栏目太少,而且还常常串台,听着听着就变成了别的节目,让人倍觉扫兴,不胜其烦。

后来有了卡带式收录机,听歌自然方便多了,但能够买到的原声磁带却寥寥无几,尤其是港台歌手的磁带,基本上都是通过二手渠道才能够得到,而且大都是一些翻录了无数遍的盗版带,音质差,还经常卡带。尽管如此,朋友之间相互翻录,仍然是当时听歌的主要渠道,一旦谁有了一盘从未听过的磁带,马上会成为大家争相翻录的目标。

翻录磁带,有内录线还差强人意,如果没有,只能用两台收录机对着录,一台播放,一台录音,录音的效果自然无法得到保障。

听这种翻录的磁带,有很多歌词听不清,只好听完一句,按下暂停键,抄写下来,再听下一句,听不清的歌词,只能猜。这个猜歌词的过程,有点像几个人玩传话的游戏,参与者依次悄悄地传递一句话,从第一个人开始,传递到最后一个人,这句话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却也因此乐趣横生。

比如,我当时最喜欢的台湾校园歌曲《思念总在分手后开始》,前半部分的歌词还好分辨,但到了第二段,“想要将你的身影缠绵入诗,诗句却成酸苦的酒汁,还由不得你想浅尝即止,因为思念总在分手后开始”,其中“酸苦的酒汁”怎么都听不清,只好模模糊糊地理解为“残酷的旧址”。至于“缠绵入诗”与“残酷的旧址”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则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反正大家也同样听不清。

最难听清的是罗大佑的歌,虽然罗大佑是对我一生影响至深的一位歌者,但我却不能不承认,我当初听他的歌,常常会因为听不清歌词而搞得一头雾水。好在罗大佑的歌具有诗歌一样的多义性和歧义性,即便听不清部分歌词,也并不影响欣赏其内在的诗意美与韵律美。

事实上,那时候不仅仅是华语流行歌曲,因听不清歌词而被我稀里糊涂地唱了很多年,还有不少外国流行歌曲,像印度电影《流浪者》的插曲《拉兹之歌》,日本民谣《四季歌》等等,它们的歌词也同样被我抄写成中文谐音,煞有介事地唱了很多年。时至今日,每当我听到《拉兹之歌》的旋律响起,我仍然会想起“阿巴拉古”的谐音歌词,想起当年我唱这首歌时的情景,那个年代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毫无疑问,在现代科技的日新月异之下,听歌的器材已是越来越多,音响的音质也越来越细腻、越来越丰富。但我最怀念的,却依然是那个大家围在一台卡式收录机前、痴迷地猜歌词的年代,尽管那个年代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朴素、甚而如此简陋,却恰恰是那些朴素和简陋,让我真正触摸到了流行音乐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