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过 4 年狱警,曾看管过这样一个犯人,他的故事真是让人闻所未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像他这样又奇葩又好笑。
马憨子,是我们监区里对付那些油皮赖脸的老年犯的头号杀器,也是整个监区里,战斗力排名第一的男人。
他那年 26 岁,身高 1 米 88,体重大概两百六十斤。
先天性发育迟滞,俗称「脑袋一根筋」,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的心理水平。
河南人,小时候家里穷,在少林寺里练过三年武,档案里特地备注了「武僧」这两个字,我们不太清楚少林寺里到底是怎么个分工安排,但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脑海中总能浮现起他大吼一声,倒拔垂杨柳的画面。
进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本来在外地打工,估计是别人看他憨,经常骗他工钱,他也不知道,就成天乐呵呵的。结果有几个混混瞎了眼,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骗,改硬抢了,大晚上把他堵在巷子口里,跟他要钱。
结果三个人围堵他,被他当场重伤两个,然后不依不饶地追了两条巷子,硬是又把剩下的那个脑袋开了瓢。
后来他对自己的行为也供认不讳,估计也不太理解「犯法」是个什么概念。
最后判决是防卫过当,故意伤害罪,考虑到具体案件的种种因素,最后判决三年半,把马憨子送到了我们这儿来。
2.
马憨子刚来的时候,其实不在我们监区。
他个子高大,脑袋不灵光,又有一把子力气,好几个劳务监区争着抢着要他。结果关不到半年时间,他在三个劳务监区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再也没有别的监区敢要了,最后没办法,才送来了我们这儿。
原因很简单,马憨子虽然能干活,不惹事,但是其它监区养不动他。
马憨子有三个特点。
一是能吃,不是一般两般的能吃,而是真的饭桶那种级别。监狱里犯人吃饭,都是以监房为单位,一个号房里 8-12 个犯人,打一桶饭,一桶菜,其中菜大部分是连汤带水的,能泡饭吃,也能干喝。
装饭和菜的桶,就是我们外头常见的打扫卫生用的那种铁皮桶——也有监区用塑料桶的,估计是监狱统一采购进来,专门用来做这个功能。
别的监房是一房间的人吃一桶饭,马憨子厉害,一个人就吃一桶。
有的时候这一桶饭没打够,只打了大半桶,他还不够吃,紧追着民警要馒头,监狱里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每天早上吃的馒头和饼,吃不完的都会留下来,就着卤蛋或者下饭菜,喝瓶冰红茶,就算是监狱里特有的「下午茶」了。
自从有了马憨子之后,整个监区只有他一个人配有这个下午茶的待遇,别人想都别想碰着。
二是打呼噜,就像刚刚说的,一个房间里 8 到 12 个犯人,加在一起的呼噜声都没有马憨子一个人响,不仅打呼噜,还有放屁和脚臭,入住不到三天,整个监房的犯人集体跟民警提意见,说实在住不下去了,监狱里什么困难都能咬咬牙克服,只有马憨子,实在是克服不了,太难了。
更离谱的是,监狱里的隔音效果不好,有的时候甚至不是本监房的犯人投诉,左右隔壁的犯人,都能被他吵到睡不着觉。马憨子的呼噜声就像是游戏里的跳劈一样,不仅对本监房造成损伤,还能对两边连带造成 100% 的溅射伤害
马憨子干活勤快,一个能顶三五个犯人用,尤其是推饭车、倒垃圾、仓库拉货这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平时都是一组犯人轮着去,三三五五互相推卸的,到了马憨子这儿,二话不说,一个人就能给干全了。
所以如果单单是上面这两个缘故的话,还有监区愿意特殊情况特殊照顾,留他下来干活。可第三个缘故,才是真的要了命了。
——马憨子不能受委屈。
他脾气其实不坏,还有点傻乐的感觉,平时都是嬉皮笑脸的,他也知道自己吃饭多、打呼噜,你要是因为这个当面骂他两句,他别说动手了,还嘴都不带还的,就冲着你笑,你要是骂的狠了,他不太高兴,顶多就是搬着小板凳,去别的地方坐下来嚼馒头吃了,一边吃还一边自己嘟囔着,跟受了委屈的小学生一样。
可如果让他发现——或者只是单纯地他觉得,你在欺负他了,那就要出事了。
马憨子身上,是充分验证了一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
据说全监狱第一个跟他起冲突的,是十一监区的内务组组长,在外头好像是某个地级市黑帮老大的干弟弟,剃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纹身从胸口脖子一直蔓延到右半张脸上,平时就是个冷硬的性子,有时候连民警的面子都不买,算是监区里的一霸。有的时候路上见到了,还有别的监区犯人给他拱手行礼的。
他被马憨子的呼噜吵了两个晚上,心里憋足了气,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忍不了了,趁着吃饭的时候,一脚踢翻了马憨子的饭碗,指着鼻子骂他,说你个憨儿别给脸不要脸,今晚老子要是再听见你打呼,老子割了你他妈的舌头。
民警在边上看到,立刻过来制止。
——可惜那个时候还没有经验,制止错了人。
就在民警准备训斥那个组长,让他不准仗势欺人的时候,马憨子站了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对,是巴掌,还不是拳头。
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好奇,马憨子在少林寺里学的到底是什么功夫。
难道是传说中的降龙十巴掌?
后来我听他们监区的民警说,就那一巴掌,平时也算是个彪形大汉的组长,倒退了两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噗通坐倒在了地上,眼神已经直了。
民警吓了一大跳,一边安排周围的六七个犯人手忙脚乱地拉住准备上来踩一脚补刀的马憨子,一边赶紧送那个组长去狱内医院急救。
还好送到医院一检查,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顶多是大脑瞬间受到冲击太大,失了神了,休息一下就好,留不下什么后遗症。
可是之后的大半个月,那个组长的右脸都是高高地红肿着一大片,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笑了好几年。
当时马憨子就被送到一监区去严管了,蹲了一个礼拜小黑屋,回去之后也没放到原监区去——监狱为了安全着想,那个组长本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肯定恨透了马憨子,蓄意报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