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在 32 岁那年发了一笔横财,一夜之间成了知名企业家。
他搂着不同的女人进出酒店。
他逼我妈离婚。
我妈扇了他一巴掌,可她依旧不肯离婚。
别人都说我妈是块丢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们都说,在这段感情里,我妈过的太卑微,早晚要被抛弃。
可是,谁都不知道。
在这段感情里,我爸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1
32 岁以前我爸是个出租车司机,每天开着他那辆绿色的小汽车一天能挣个百八十块。
放学接我的时候,会给我带一根学校西南巷子北挺靠里的一个瞎子老头做的糖葫芦。
那时候,我家过的属实不富裕,不过我有全套的芭比娃娃。
我的同学都没有。
我爸话少,脸上有一道疤,我的同学都怕他。
他又高又壮。
每次他穿着哪件万年不变的黑色皮夹克站在他那辆绿色的小破车拿着糖葫芦等我的时候我觉得威风极了。
我跳着拿过他手里的糖葫芦,他接我回家,路不堵的时候我爸就去南街的那家糕点铺给我妈买一份她喜欢吃的栗子糕,路堵的话他就牵着我,走着去我们学校旁的菜市场买两斤肥瘦匀称的小排骨,晚上给我做红烧小排。
吃完饭,我爸会跟我妈出去遛弯。
我想跟他们一起去,但他们每次都不带我。
于是,我就趴在窗户上看,看到楼下,我爸牵着我妈的手慢悠悠的走。
小时候,我觉得我爸老帅,但我妈长的就一般。
越来越大,我就觉得我爸老了挺多,我妈长的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虽然我妈越长越跟个小姑娘似的,但她嗓门依旧很大,话也多。
所以我觉得我从小逮着个人就能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的毛病就是从我妈这来的。
那时候吧,家里没钱,能出去搓顿馆子都能让我乐半天。
我和我妈比谁能喝更多的可乐,喝到最后饭没吃几口,两人捂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打饱嗝。
我爸就看着我们俩笑,我爸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但我老是不写作业,所以他就不大爱跟我笑。
但他可爱跟我妈笑了。
不过自从他发了财,我也很少见他对我妈笑了。
2
我爸发财这事,说起来挺玄幻的。
他是个出租车司机,两年前突然说要出去出差一趟。
他说要出差,临走时我还嘱咐他给我带个刚出的爱莎公主回来。
谁能想,他这一出差就是一年半年,爱莎公主都不流行了,我们都玩小猪佩奇。
他回来的时候有一条裤腿是空的,风一吹,里面空的都荡起来了。
我想跑过去扑进我爸的怀里,但我看见我妈一动不动的呆在了原地,所以我也不敢动了。
我爸说是在路上出了车祸,被车压断了腿。
我看见我妈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抖,她不断地对我爸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想拉我爸的手,他把手里抓着的小小的穿着蓝裙子的爱莎公主给我。
晚上的时候,我梦见,我爸的一条腿血淋淋的断在里雪地里。
雪是红的,我爸一直在抽烟,吐出来的烟把天空染得又阴又沉。
自从我爸回来后,他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让我在外面玩,一放学,我便能看到他站在那辆绿色出租车的身影。
我爸开不了车了,所以每次放学都是我妈开车载着我爸来接我。
瞎子老头不见了,我放学没有糖葫芦吃了,他也不会再牵着我的手在菜市场东逛西逛。
不过我爸依然会绕个远道去给我妈买栗子糕。
我记得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我攒了十八块五毛钱,我想给我爸买新开的那家糖果店的糖果。
小胖说他爸就是吃那家的糖果才戒掉烟的。
所以在我爸生日那天,我和小胖一起翘了最后一节课,翻墙出去买糖。
那天雪下得很大,不过糖果店还是排了很多人。
我攥着十八块五毛钱,踮着脚看着玻璃柜的糖果。
我和小胖抱着糖果回去的路上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可我一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但雪地里却又有一排脚印。
我拉着小胖狂奔。
我俩加起来一共摔了十八个跟头。
我摔了五个,他摔了十三个。
不过他身上的肉多,摔下去接着就弹起来来了,可我瘦巴巴的,一摔一个不吱声。
我感觉后面的人越逼越紧,小胖一脸的害怕,他小声地说:「陈安安,我怎么老感觉背后有人。」
我们跑过一个路口,转弯我撞进了一个又冷又硬的怀里。
他的头发落满了雪,眼睫毛也带着细小的冰碴子。
碰到我的时候,他的手硬的像冰一样。
是我爸。
恐惧瞬间烟消云散,我往后看了一眼,没有人,雪地里也没了脚印。
我想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我刚想把怀里的糖果拿出来给我爸,可我爸却突然朝我大吼:「你去哪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吗!」
我很害怕,手里紧紧攥着那包糖果。
「说啊!去哪了!」
他扯过我的胳膊,我的胳膊被他扯得生疼,糖果落了一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排了这么久的队,摔了这么多跟头,我只想给他一个很好的生日礼物而已。
我摔了五个跟头都没有哭,可他就这么扯了我的胳膊一下,我便哭得再也止不住。
我妈含着一根棒棒糖从学校走出来,看到我哭了,忙走过来。
「咋哭了呀,陈海,你闺女不就晚出来一会你至于吗!」
「看我姑娘哭的可怜的。」
她这么一说,我更觉得委屈了。
我看向我爸身上那件梆硬的皮夹克,他的脸被冻的发青。
「我说了,不要乱跑!我没来接你前不要离开学校,很危险!」
我妈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瞪着眼睛问我:「什么,你翘课了?陈安安,你长胆子了!」
我妈冲上来要扭我的耳朵,但可能是因为我哭得实在是太惨,我妈把扭耳朵换成了:「本来给你买了一根棒棒糖,不给你吃了!」
我心想不就一根棒棒糖,我买了这么一大袋子糖果谁稀罕你这一根五毛钱的棒棒糖啊。
可我转眼又看到了散在地上的糖果,我哭得更厉害了,我的十八块五毛钱啊。
我爸铁青着脸站在原地,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这个样子,我会跟我妈干架,可我爸从来没有跟我冷过脸。
虽然我翘课不对,但我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啊。
可我还没有对他说生日快乐。
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小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爸被冻的发硬的皮夹克。
「叔叔,今天是你的生日,陈安安排了很久的队给你买的糖果。你想抽烟的话,可以吃一颗糖。」
我爸僵在原地,他突然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
大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
过了很久,他缓慢地蹲下,费力地弯腰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糖果。
……
他变得很忙,忙得不着家。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莫名其妙的发了,我们家住上了三层楼的小洋房。
我每天有人车接车送,出门配着两个保镖形影不离。
我跟小胖吹,吹我现在都吃哈根达斯,问他知道哈根达斯是什么不。
小胖点头又摇头,我大手一挥,说改明儿给你带一箱来尝尝。
那时候我刚上初三,我爸说要让我去贵族学校,我不愿意去,去了贵族学习我再怎么跟小胖吹我纸醉金迷的土豪千金生活。
可能是我在学校里太张扬了,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拿着一张报纸,指着上面抱着一个身材妖娆美女的男人,问我,这是不是你爸。
3
我一看,这男的有两条腿,那肯定不是我爸。
可我已经很久没见我爸,我不知道我爸已经安上了昂贵的假肢,可以正常行走,穿上衣服几乎与常人无异。
我看着报纸上那张熟悉的脸,抢过那个女生手里的报纸,撕得粉碎。
「这不是我爸!」
我边撕边说。
他们都笑我。
我哭着回家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妈正在看电视,我叫了她很多声,她都没有回答我。
黑压压的房子里只有电视发出的荧光。
她看电视看得目不转睛,她的脸被照的忽明忽暗。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电视屏幕上被众多话筒和媒体簇拥着的我爸。
他现在穿的都是高级裁缝定制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有一个记者问他:「陈海先生,外界传言您同您妻子是青梅竹马,恩爱有加,可为什么会多次被拍到和其它女人进出酒店呢?」
我爸似乎刚喝了一些酒,脚步还有些虚浮,这些记者趁着现在问他,可能就是想让他酒后吐真言。
我爸踉跄了一下,随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青梅竹马相处久了也会腻的,旧人哪能比的上新人呢?」
他抓住话筒,对着镜头说:「我啊,现在就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月亮静悄悄,我妈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我说:「妈,你别生气,等我爸回来我替你骂他。」
我妈小声说:「我不生气,你看,你爸还挺帅是不。」
她拿起遥控器,红着眼睛换了一个台。
今天晚上我爸没有回家,我听到我妈在偷偷哭。
我想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栋小洋楼,搬进来后我总是做噩梦,梦里我吃不到跳跳糖,爱莎公主失去了魔力,小猪佩奇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我想回到我们之前的家,因为那里虽然小,但可以盛下很多很多的爱。
我想吃瞎子老头的糖葫芦了,但瞎子老头不见了,我爸也很久没有去接我放学了。
4
我开始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我爸的身影。
他搂着不同的女人出席各大酒会。
有一次一个画着黑眼线涂着红嘴巴的女人找到了我们家。
她说她要做我的妈妈。
我哭着拿着扫帚把她赶出去了。
我想我再也不要理我爸了。
我把门锁上,我想,等他回来就让他待在门外吧。
不过,我还是害怕现在外面这么冷,把他关在门外,他会不会冻生病呀。
就关一会会好了。
关一会会我就去给他开门。
那一晚上,我都竖着耳朵听门口有没有钥匙插进锁扣转动的声音,我怕我睡着了,他会在外面冻生病的。
但我等了一晚上,我爸都没有回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照在我的眼皮上,我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我上学迟到了。
老师罚我在门口罚站。
小胖嘲笑我眼圈黑的像只大熊猫。
我站在门口低着头哭了起来。
我说,我再也不给你带哈根达斯了。
小胖看到我哭了,他慌了:「姑奶奶,带不带哈根达斯没事,你别哭啊。」
我抹掉眼泪,蹲在墙角。
我让他给我看着点老师,因为我实在太困了。
我梦见了我爸,他说他不要我了,于是我又哭着醒来了。
……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爸拿着薄薄的几张纸放在我妈面前。
上面写着离婚协议。
我爸说,签了这个,我和我妈从此就和他再无关系了。
我看着这薄薄的几张纸,我不明白,为什么这薄薄的几张纸就可以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问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给我买芭比娃娃了。
他说,以后要听你妈的话。
我说,爸,我以后好好听话,你不要和我妈离婚好不好。
我爸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我讨厌他。
「签了吧。」
他说。
「我不签!」
我妈瞪着我爸,可慢慢我妈眼睛就红了,我爸撇开了头。
「陈海,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的腿断了,所以才想和我离婚的是不是?」
她自信地问我爸,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的腿虽然治不好,但是有假肢,从外面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区别呀,对不对。」
「陈海,真的,我说真的,你别因为你的腿断了就要和我离婚。」
我爸冷硬地转过头:「你想多了,如果是我害怕我的残疾拖累你的话,那我断掉腿之后会直接跟你提离婚,而不是在现在,在我功成名就之后。」
「韩梅梅,我真的跟你过够了,你放过我吧。」
5
院子外停着他刚买的黑色宾利。
院子里还有那辆我妈非要弄过来的绿色出租车。
他在一行保镖的护送下弯腰进了车。
车子点火。
可我不想让他走。
我冲出去,冲进那辆绿色的出租车里。
点火,发动,我曾经吵着让我爸教我该如何开车。
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所以我从小便对汽车这类的东西特别着迷。
车子冲出去,谁都没想到我一个屁大点小东西会开车追出去。
我开着那辆破破烂烂的绿色出租车撞向了我爸他车腚。
宾利被撞出了一个坑。
不知道这辆破车前面被撞成什么样了,但它安全气囊弹出来给我弹蒙了。
我看见好多个我爸从车上下来。
他铁青着脸把我从车里揪出来骂我小畜生。
我晕乎乎着脑袋回他老畜生。
「你不要命了吗!」
「我都要没爸了,我要命干啥!」
我看着他,大声吼他。
我心想我真讨厌他,可他走了我妈真的会难过的。
彩色糖纸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我妈站在雪中。
她哈出的气飘到空中跟冰冷的空气交融。
今年怎么这么冷呀。
她声音极小,稍不注意听似乎就要化进雪里了。
她说:「陈海,你对我爸说过,你会对我好一辈子的。」
我爸似乎被冻住了。
他站了半响。
「对不起。」
他说。
他迈进黑色宾利,我看着汽车扬长离去,突然感到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
院子里的雪特别厚,我一屁股坐进雪里。
我躺了下去,天上的云压的特别低,我抓了一口雪含进嘴里,不想让我妈听见我在哭。
雪冰的扎嘴。
原来比哭更难受的是憋着哭。
我妈走了过来,她把我从雪里拉起来。
她说:「安安,走,我们回家,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小排好不好呀。」
我扑进她的怀里。
我说:「妈,我会保护你的。」
她轻轻摸着我的头。
她的肩膀抖的厉害。
我难过了她会给我做红烧小排,可她难过了我没法开车去给她买栗子糕。
天上的云压的我心里好难受。
……
我妈没有签那张离婚协议书,所以我爸还是我爸。
我每天给他发八百条短信骚扰他。
我说:「今天数学考试又不及格。」
「今天我和小胖逃课去上网了。」
「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又来找事,我把她打哭了,我们班主任让我叫家长。」
「你来吗,爸?」
没人回我消息。
「没事,你不来也行,我让妈去,不过回去我妈估计又要打我手板了。」
「我妈做的红烧小排一点都不好吃。」
我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可我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还是删了。
我说:「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你不想当我爸,我也不想当你的女儿!」
「我让我妈给我找一个没有瘸腿的后爸!」
发出去我就后悔了。
在我想要马上撤回的时候。
手机对话框响了。
他说:「好。」
我抱着手机哭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是一个好爸爸。
可我也不是一个好的小孩。
6
我妈最近总是咳的厉害,小胖说她这是相思病。
我们放寒假了,小胖来找我吃哈根达斯。
他说,陈安安,你妈脸怎么这么白啊。
她的嘴唇也好白。
他说,陈安安,我爷爷是中医,那些得了绝症来找我爷爷看病的脸色跟你妈可像了。
我瞪着眼睛把小胖嘴里的哈根达斯抽出来:「你才得绝症了!」
小胖只吃了半根哈根达斯就被我撵走了。
我去楼上找我妈,她房间的门关上了。
我听到她一直在咳嗽。
晚上的时候,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小胖的话。
小胖这人平时不靠谱,但他一直跟我吹他爷爷夸他是百年不遇的行医的天才。
虽然小胖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可我们班有的人有啥小病小灾的都找小胖,小胖比我们学校的校医都厉害。
我心想,我妈才三十五岁能得什么绝症。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第二天撒泼打滚让我妈给我请了一天假,我拉着我妈去医院。
我妈抽血的时候,我捂住她的眼睛,小声说:「别看,别看。」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元旦。
医院的电视里放着大城小爱,里面的人们神采奕奕又唱又跳。
我跟我妈看着病历单上的「肺癌晚期」发呆。
我妈挠挠鼻子,看着我:「肺癌晚期啊,是不是不能吃棒棒糖了啊?」
其实我知道我妈她自己害怕的不得了,之前她在家手指划破一道口子都要跟我和我爸念叨三天,喝个水都得我爸亲自喂到嘴里。
以前我爸是她的保护伞,有我爸的时候,她可以一直做一个小姑娘。
现在我爸不在了,所以我妈成了我的保护伞,她要死了,但她却一直想要逗我笑,不要让我哭。
电视里开始播开心麻花的小品,可我开心不起来,我的眼泪憋在眼眶里,我说:「妈,你以后还会吃很多根棒棒糖的。」
「等我能挣钱了,我给你买世界上最贵的棒棒糖。」
……
我想告诉我爸我妈生病了,可我打我爸的电话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我很生气,但我不知道该上哪找他。
上体育课的时候,小胖对我说:「陈安安,你看着点。」
然后他「哐当」一脑袋撞墙上了。
他的头破了。
他说:「陈安安,我去跟老师说你把我的头打破了,然后让老师把你爸找来。」
我看着小胖血流不止,大喊:「胖子,胖子!你是不是就想单纯的报复我啊!」
小胖瞪了我一眼,然后捂着脑袋去办公室告状去了。
老师把我叫去,小胖的头上包上了纱布,看着我笑。
老师指着我,问我:「这是你打的吗?」
我摇头最后在小胖威胁的目光下点头。
「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我迅速点头:「老师,能叫我爸来吗?」
我报上我爸的手机号,老师阴沉着脸打过去。
电话不一会就被接通了。
听到我爸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哭。
老师问他是陈安安的家长吗,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
「你家孩子在学校把人头个打破了,伤的很严重,你来处理一下吧。」
我竖着耳朵听老师手机传出的声音。
我爸回答的很冷漠:「我工作很忙,给她妈妈打电话吧。」
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妈生病了,生病了啊!」
他似乎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你妈生什么病了?」
办公室里有很多人在看着我,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妈快要死了。
话到嘴边,我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我轻声说:「她发烧了,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