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北上热潮持续,在复活节假期达到新的高峰。3月29日,深圳口岸出入境旅客共88.2万人次,创下2023年2月中港恢复通关的新纪录。北上热潮,过去只限于深圳、广州和广东地区,但今年复活节假期有网民惊奇地发现,香港搭乘高铁3小时直达的湖南长沙,成为港人新的北上据点,湘菜、国风奶茶「茶颜悦色」和臭豆腐以及人文景观,成为长沙的卖点。

《南方日报》报道,从3月中旬开始,香港往返广州、长沙等地的高铁票已全部售罄;假期首日,港铁从早上6点开始就已经人山人海。3月29日,长沙人「子敬Evan」分享,「「港人北上大军已经到长沙了!百万北上大军现已占领五一广场,街上香港人比本地人都多……分不清这里是长沙还是香港」,《凤凰网》采访一名周姓长沙人,他也在五一广场的人流中感受到了香港复活节假期带来的影响,「香港人确实变多了,我后面好多讲粤语的」。

湖南长沙夜景。(央视新闻)湖南长沙夜景。(央视新闻)

《凤凰网》报道,在小红书上搜寻「香港人在长沙」的关键词,不少港人用繁体字详细记录著他们的特种兵式旅行。

严月是三十岁出头的长沙本地人,曾在香港求学工作。严月发现,自己加入的FB「深圳大陆吃喝玩乐交流」小组,以前这个组里的大多帖子都在分享深圳路线,但现在,已经有「长沙旅游攻略」了,连她这个本地人都觉得「功课做得不错」。严月的香港朋友Carlos也认为,距离是港人选择长沙的重要原因。

高铁三小时直达 可当日往返的湖南长沙为何成为热门选择?

2023年4月,香港西九龙至长沙南的高铁恢复运行,此前,这趟高铁经历了三年的暂停。往返只需三个多小时,是「能接受范围的极致」,香港人愿意选择一个小长假,感受这座据说消费很低的城市。

1月15日,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营运,市民登上往内地列车。(廖雁雄摄)1月15日,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营运,市民登上往内地列车。(廖雁雄摄)

38岁的香港人Alan身边的朋友北上长沙,在他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高铁将两个城市串起,「再远一点的省会是武汉,交通时间是四个半到五个小时,这个时间就有点长了」。

4月1日,严月乘地铁回家的路上,看到五六个香港人结伴,讲著港式粤语,手里拿了大包小包,包装袋上写的是「一定能在小红书上搜到广告的网红店」的名字,背包里鼓鼓囊囊——严月曾在香港求学工作,能够识别当地人,「香港人也有典型特征,男生一般都会有发型,染发打发蜡,经常背个双肩包。比较精致」。

Lilian在2022年到香港读研,2023年9月,她将女儿带到香港读书,一家人都成了新港人。这个复活节假期,她带著女儿一路北上,计划是从长沙一路去往江西和江苏等地。

在长沙,她发现自己身边「到处都是香港人」:「从主观感受来说,我觉得简直有三分之一的游客来自香港。」她判断的依据是口音亲切的粤语,「香港话和广东话还是有区别的,不会搞混」。

习近平在岳麓书院考察调研。(新华社)习近平在岳麓书院考察调研。(新华社)

在长沙特色小吃的摊位前、在橘子洲、在岳麓书院、在排队喝茶颜悦色的时候,Lilian都能听到有人说著港式粤语,也会有香港人换上国风服饰,在景点拍照。

旅途越是北上,粤语游客越来越少,在Lilian印象中,如果是小长假或者周末,香港人不大会走很远,「可能主要还是集中在广东地区,去吃喝玩乐」,但在广东,「去景点的很少,香港本身有不少山海自然景观,反而是内地的不一样的人文氛围,他们会更感兴趣一点,在长沙,他们吃臭豆腐也挺开心的。」

长沙臭豆腐。(网络图片)长沙臭豆腐。(网络图片) 费大厨湘菜、国风奶茶受欢迎

港人Carlos更分享,港人很喜欢长沙一家主打湖南辣椒炒肉的连锁餐厅叫「费大厨」,「国风奶茶」茶颜悦色也是一大长沙的卖点。不过旅游第二天,Carlos受不住重油重辣,开始积食、闹肚子,再过一天,她想念起了香港的粥和小菜,「一天吃一顿湘菜已经是极限」。

Carlos回忆,今年年初来到长沙旅游,三天时间,她密集去了湖南省博物馆、岳麓书院、爱晚亭、各式各样的夜市和小吃街——本来还安排了橘子洲,但太冷了,「香港没有那么冷的天气,被风给吓退了」。

茶颜悦色是于2013年创立的长沙本土奶茶品牌。(视觉中国)茶颜悦色是于2013年创立的长沙本土奶茶品牌。(视觉中国)

旅途中的一个晚上,严月带Carlos去吃夜市里的地摊麻辣烫,「摊位旁边还有垃圾,看起来像脏摊」。严月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或许他感觉环境有点邋遢,不怎么卫生」,在她的强烈推荐下,Carlos终于拘谨地开始尝试烫蔬菜。

严月说,「可能对于这么当地的东西,他们没有那么想去尝试,但是香港人不会拂你面子,吃完他说觉得惊喜,偶尔试试可以还不错。」在香港,这样的摊位小吃几乎没有,「他们接触不到这些,即使在深圳,杨国福可能是更有认知度的麻辣烫连锁店。」

Alan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曾因工作原因数次到访长沙,因为对内地文化有兴趣,他去过许多内地城市游玩,此前还在北京上海工作过两三年。Alan作为金融行业从业者,开始邀请长沙的客户来香港玩,「能够一天之内做到两地往返」。

2010年前后,他第一次到达长沙,那时这只是他前往张家界、凤凰古城旅游,返回香港的中转站,在此地停留了一天,湘江边五光十色,他对这个城市的印像是「普通的二三线城市」。

张家界旅游受到韩国中老年人的喜爱。(视觉中国)张家界旅游受到韩国中老年人的喜爱。(视觉中国)

「那时候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去内地旅游,」他跟身边的同龄人讲起这个城市,「大家几乎都一无所知。」

第二次是在2019年前后,那时的长沙已经改头换面,令他印象深刻。高档商场林立,城市的繁荣度似乎拔高了一个台阶。他身边的游客熙熙攘攘,这座城市给他带来的新印像是「很年轻、很浪漫、很舒适」。通了高铁,他身边的香港朋友们也开始慢慢知道这座城市,目前,他们对长沙最常见的描述是:这是一个「三小时高铁就能去的地方」。

湖南长沙现在已经是内地知名的旅游城市。(资料图片)湖南长沙现在已经是内地知名的旅游城市。(资料图片)

3月中旬,他和两位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同事来长沙调研。这两位女同事此前从未到访过长沙,这趟长沙之行,让两位同事印象最深刻的是,「玩的地方可真多」,吃喝、酒吧、livehouse,在长沙的每一天,他们都是玩到半夜三四点钟,才回到酒店。

尽管已经算得上熟悉内地文化及餐饮习惯,这次从长沙回来后,Alan还是闹了肚子,「一天三顿吃湘菜,只有最后一天其中一顿吃的别的」。虽然不是那么习惯吃辣,他的两位同事仍然觉得湘菜非常好吃,「我们会让厨师尽量少放辣,但还是很夸张,我怀疑他们的锅底都有辣椒味,已经回不了头」。

茶颜悦色门店前排队的人们络绎不绝。(视觉中国)茶颜悦色门店前排队的人们络绎不绝。(视觉中国) 港人内地旅游困难:预约博物馆、手机号码、酒店难预约

严月分享,香港人北上内地的旅行,大部分时候会沿著地铁安排线路,「比如他们在深圳,只会去地铁沿线的商场,哪怕迈出商场一步可能都不怎么乐意」;但长沙不同于深圳,是一个更草莽更本地化的地方,可能会不太符合他们之前的旅游习惯。

此外,港人到内地旅游还有不少难题,严月几位刚刚取得香港身份的朋友来找长沙玩,「想要住洗浴中心,但因为香港人的身份无法被接待」。

Carlos也曾在预约湖南省博物馆时遇到困难。博物馆买票需要实名制,虽然返乡证的证件号码可以预定,但预留号码时,必须要用内地的手机号。最终,严月用自己的手机号才帮他订到博物馆的门票。

2023年外国赴中国旅游的人数暴跌,门票难购买需要实名制、网络防火墙等都是原因之一。(视觉中国)2023年外国赴中国旅游的人数暴跌,门票难购买需要实名制、网络防火墙等都是原因之一。(视觉中国)

曾经在北京、上海、成都等多地,Alan都遭遇过酒店拒不接待港澳台居民的情况。「工作人员会说,App上面显示得很清楚,不接待港澳台居民,我一看,一行小字。真的很难发现噢。」包括这次来长沙,他总是格外留意,选择那些可以涉外的酒店。

关于手机号码的难题,Alan说道,其实香港的很多营运商可以提供一卡两号的服务,「在香港是8位数的手机号码,到了内地,可以直接转成一个11位的内地号码」,有了这个号码,港人可以在多个App上进行实名认证,「线下支付、打车、外卖都没什么问题。」

Alan说,这项服务已经开通了十余年,但以前的香港人不喜欢到内地旅游,很少人知道。

3月29日复活节长假首日,北上港人大军「攻陷」深圳COCO park商场。(黄浩谦摄)3月29日复活节长假首日,北上港人大军「攻陷」深圳COCO park商场。(黄浩谦摄) 深圳广州之外 港人开始探索内地城市

严月也对三月底长沙忽然挤满香港人感到意外。Carlos的长沙之行其实与她的强行「安利」脱不开关系,「他是本身就对内地感兴趣的那拨人,之前广东都去过了,所以想到更内陆一点的城市,趁我在过来看看」。

Alan坦言,更多的香港人对内地的了解还是局限在深圳广州,「对他们来说,到深圳广州就算是北上,实际上内地大得很,这个北根本算不得北」。

这几年,前往内地旅游的人的确变多了,Alan的朋友会与他分享自己的旅行,「我常听周围的人说,去了广西,去了福建,去了江西,去了湖南,他们有了这样的好奇心。」

「长沙热」接续「深圳热」?

严月认为,「长沙热」是「深圳热」的一个延续,「深圳的素材可能已经被网际网路平台挖掘的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会希望往内地更深入的地方找找素材,找到下一个能够推广的点」,长沙本身就是声量比较高的旅游城市,距离香港相对较近,并且又有一定的差异度。

她觉得,对港人来说,深圳像是一个踱步可至的后花园,但长沙,是一个可以满足更多饮食文化需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