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经济在西方体系中的“例外”，来自于其“双循环”地位。双循环并不是经济发展后的自然产物，并不会自动实现。从美国经济内循环和外循环的结构变动历史可知，美国经济产业体系的变动和升级，是决定循环格局演变的根本。那么，中国该如何实现？

疫情后美国经济的强劲表现和股市的持续繁荣，使“美国例外主义”这一理论的显学地位再度提升。2023年，美国经济承受了高通胀、高利率和疫情激励政策消退的冲击，表现良好，延续持续回升势头。从经济增速上看，整体经济运行已超越疫情前水平；从股市上看，美股更是延续了2008金融危机后的“超级长牛”态势，市场标杆指数标普500不仅创出新高，且进程中没有经历统计意义上的“熊市”（西方市场以1个月内回调20%为牛熊分界线通常标准）。

1.美国“例外”基础是“双循环”

综合各方分析，市场公认为导致美国经济走出疫情影响、持续繁荣的原因，在于有力的财政应对——尤其是全民发钱的财政扩张模式，以及超级宽松的货币政策——更为猛烈的货币扩张速度，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当年FED报表规模由8900亿扩张到约22400亿，2020年则由年初的41656亿扩张到了年末的73634亿，扩张规模约3.2万亿美元，远超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的1.3万亿。不过，就疫情应对的宏调政策而言，西方体系的美欧国家都比较一致，都实施了猛烈的财政和货币“双宽松”政策。然而，同样面对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影响，以及美国更为突出冒进的对外部“脱钩断链”行为，美国经济却在西方经济体系中保持了较为强劲的领先优势。有观点认为，美国能源独立的独特优势，是其经济强劲的重要基础。但就能源价格变动看，疫情后原油价格实际上一直围绕着新均衡点波动，除了俄乌战争爆发当年天然气价格有异动外，其它价格都延续了原有走势。另外，从美国高通胀的表现看，能源独立也并没有转化为价格稳定的优势。可见，疫后美国经济运行的良好表现，另有其因。

笔者认为，美经济在西方体系中的“例外”，来自于其“双循环”地位，即美国经济在西方经济体系中有更低的“外贸依存度”，经济发展更多的依靠国内循环，而非对外交往和参与国际大循环。“双循环”的主体是国内大循环，从经济学意义上就是低的外贸依存度。从经济发展的角度，一个大型经济体随着经济发展水平提升，外贸依存度有先提升、后下降、再稳定的变化规律。经济发展初期内需不足，参与国际大循环可以尽快提升发展水平；随着经济发展水平提升迩来的国内需求提升，内循环比重就提升，因而外贸依存度下降；最后趋于稳定，经济运行的稳定性和韧性也随之提高。当前西方主要经济体中，美国的外贸依存度处于相对低位，如2022年的外贸依存度，美国为27.4%，日本为38.9%，德国为78.9%，同期中国为34.7%。高经济发展水平和低外贸依存度的经济运行组合状态，意味着美国在当前国际经济体系的“脱钩断链”环境中，具有显著的相对优势。

2.美国如何实现“双循环”

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并非是经济增长和发达程度提升的自然产物。双循环的发展格局，很多西方发达经济体也没有实现，经济发达后更为普遍的结果是高度的全球化，即国民经济体系全面纳入国际产业分工环节，企业参与国际经济循环的战略是占据价值分配高地。实践引导理论，过去经济发展实践产生了诸如国际产业价值链分布的“微笑曲线”理论、优势产业配置理论等国际经济分工理论。2008年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发展轨迹改变，基于全球单一循环体系的传统国际竞争优势理论，已不能解释时代变化，西方逆全球化、脱钩论思潮兴起，“双循环”体系应运而生。

殖民地的兴起伴随着与母国贸易的扩大，因此美国经济全面参与国际大循环事与生俱来的。然而随着二战后美国经济在世界经济版图中“老大”地位的建立，国内经济部门占比显著提升，内循环决定了美国经济的运行情况；随着上世界70年代后美国经济在全球经济中占比的下降，外循环的重要性又逐渐回升，美国外贸依存度又在底部逐渐回升，直至2008年危机后进入新的拐点，转为缓慢回落。

从美国经济内循环和外循环的结构变动历史可知，美国经济产业体系的变动和升级，是决定循环格局演变的根本。二战后初期，美国产业体系健全，二战中美国建立了全面和健全的制造业体系（当前的国民经济统计体系中产业分类标准，就深深烙下了美国的影子），内循环是美国经济的主要运行特征。随着全球化的兴起，国际经济单一循环体系（贸易沿“资源国-制造国-消费国”的路线流动，资金则逆向流动，两个循环均未构成闭环）的发展壮大，美国成为全球贸易流的终点、资金流的起点和终点，以外贸依存度衡量的外循环比重也逐渐提升。随着美国经济的升级，美国经济体系转向消费型经济体过程中，虽然二产等中游制造环节基于资源禀赋条件变化和产业价值链分工优势，逐渐转移了出去，但经济结构第三产业化、服务业化得到快速发展，而三产等服务业大都属于非贸易品；另一方面，经济发展提升了国内居民收入，内需增长带来国民经济消费率的提升。因此，与德、日等注重制造业升级的其它西方国家不同，经济发展带来居民收入提升和内需增长，产业服务业化的升级趋势等经济结构发展，使得美国经济的循环格局一直维持了较低的外贸依存度。

3.中国“双循环”发展途径

显然，双循环有利于经济地位提升后的稳固和持续发展，双循环并不是经济发展后的自然产物，并不会自动实现。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实现“双循环”，首先要健全国内产业经济体系，二战前后美国经济强大的基本上是建立在内循环基础上的，彼时美国有完全的“外循环”主导权，这不仅是当前供应链的安全体系建设需要。其次，要提高内需水平，尤其是提升居民的消费水平，这一方面需要提升居民收入，另一方面需要降低消费成本，降低物价；更为重要的是，需要挤压楼市等资产泡沫，改善文教卫等居民日常生活场景，提升居民现有财富和收入条件下的消费能力和意愿。第三，提升服务业水平，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这其实早在“十二五”规划中就已明确的方向。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本文编辑徐瑾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