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草头神。
正和大黑佛母对线。
凡人都说:华夏神就是牛,随便来一个草头神就能收拾大黑佛母。
话虽如此,可是……
怎么没人告诉我,大黑佛母竟是湿婆的化身!
1
李太尉:「哮天犬丢了,谁去找他。」
我摸了摸以前被傻狗咬的洞。
心里幸灾乐祸。
傻狗欺负我,觉得我真身是稻草人,就真是狗玩具吗?
「草人,那就你。」
「我?」
我回过头。
一千一百一十九草头神不知何时都朝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
我:「李太尉,小的有恙在身,不便……」
「你个草人跟我装什么病!」
我挨了一记眼刀。
这老货又说:「这个月供奉先给你扣了。」
我真想挺直腰杆,把我稻草做的脚丫子塞进这老货的嘴里。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浑身一颤。
「二爷手谕,你接好,三天内人间畅通无阻,神鬼避让。」
我问:「三天后呢?」
老货笑得很是冰冷。
2
「你也知道,二爷很多年不管事了。」
青牛给我倒了杯酒。
「牛子,你意思是二爷糊涂了。」
我喝着闷酒。
「奖我个通行手谕耍耍?三天后带不回哮天犬也没事?」
「意思是这次事大了。」
青牛夺过我的酒。
「你找不到,指定要被变成柴火,少喝点吧,助燃。」
「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沾你光,品一品人世间的化学酒精。」
青牛的风凉话没完没了。
我别头看向店外。
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包臀裙,小挎包,眼里风情万种。
青牛:「你身为草人欲望怪强烈哇!」
我给了青牛一拳。
「她身上有妖气。」
青牛表情严肃没几秒,忍不住大笑。
「草,现在人间的俗气跟妖气有何区别,你能看出来。」
我还真看出来了。
很明显,两团黑气缠在女人的胸前。
只差一丝就要钻到心口。
到那时,神仙难救。
「你干啥?」
我甩开青牛的拉扯,朝女人走去,青牛在后面怪叫,「酒还没结账。」
不重要了。
我站到女人身前:「今晚你必死。」
女人愣愣地盯着我。
过会儿,她用个大家都懂的笑容,低声说:「哥,包夜 1500。」
3
女人死在三更。
彼时我快累晕了,突然感觉脖子被掐住。
很紧,但草人并不需要呼吸。
我睁开眼,看见一道黑气凝成实质,刺在女人眉心。
「何方鬼物?」
我很确定此鬼绝非本土邪物,否则它感应到二爷的手谕早该给我跪下。
妖物没有回应。
我一拳将其砸开,女人陷进墙体,呕出黑血。
女人怨毒地盯着我。
很快,黑血蠕动,在墙上凝成咒印。
我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弱。
这便更怪。
如此小妖如何潜入华夏,万里天堑镇守的神官们竟毫无察觉,让她在人间当祸害。
「死!」
黑气中传来尖啸。
我绷不住笑了,他妈的一个小鬼跟我装毛?
「官将首何在!」
几道身影披着浓雾现身,脚踏天罡步,踏声如鼓。
「末将在。」
官将首下手够黑,扯住黑气就是五马分尸,只留下一丝残魄,拘到我面前。
「拜见真君使者。」
几个官将首抱拳行礼。
他们当地的规矩就是不跪,我没啥好说,抓住残魂置于手心,哼了声。
我没当过官。
但天天被老货欺压,官范轻松拿捏。
当官嘛,不能多说,要让底下的人多猜。
官将首:「回禀使者,此鬼名曰大黑鬼母,我等追查多时,始终没下定心是否缉拿。」
「为何?」
我仔细分辨黑气中的味道。
匪夷所思的是,我闻到一股狗味。
哮天犬,它为何会和大黑佛母扯上关系?
「只因我等找不到此鬼的本体。」
官将首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极为古怪,能通过言语、图像等手段衍生分身,附体人类。」
我第一时间想到瘟疫。
然而疫是大灾,动辄万千人受感染,根源难除。
「如此弱的鬼物怎么能有这种能力?」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忐忑。
4
官将首汇报的消息里有鬼母教。
据说这个教从宝岛传来,害人不浅,是最初衍生大黑鬼母分身的源头。
「倒像那些龟儿子的阴法。」
我守在鬼母教的入口,夯晕了个教徒,化成他的模样走进去。
与其说这是教派,不如说是老鼠洞。
阴飕飕,黑黢黢。
一众长袍蒙脸的凡人围坐成团,听站在上面的教首滔滔不绝。
我打着哈欠等。
总算等来正题,教首将一尊佛像搬出。
我打起精神,佛像八手,不露面,头罩红布,上书【死生有名】。
怪的是鬼母佛像并无妖气。
莫不是扑空?
就在我失望时,身旁的教徒突然起身。
「今日这位教徒请示鬼母,让我们祝福他。」
教首带头鼓掌,一众掌声跟随,教徒似乎有点害羞的意思,朝众人鞠躬致谢。
「鬼母启我。」
教徒跪在鬼母佛像前开始扶乩。
教会寂静得恐怖,只有教徒低哑的声音散开。
「火佛修一,心萨呒哞。」
念了十数遍。
我察觉一丝鬼气波动。
很淡。
「哪吒三太子叩见鬼母。」
教徒猛然大喝,我被吓了个激灵。
并非教徒一惊一乍,而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我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鬼气。
教徒身上竟然真出现三太子的影子。
不过这三太子有古怪,形态相似,气味却完全不同。
流着一股邪魅。
「有孽。」
教徒手指向我,与此同时,攀附在他背上的三太子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猩红的眼,眼珠上一圈圈纹理。
我被目光笼住,身体竟无法动弹。
「不准动,你们已经被官将首包围了!」
好在我还能说话。
随着我大吼,官将首、五福大帝、诸世子纷纷现身,运转神通。
我刚庆幸真君手谕太有面,就见一个接一个教徒争抢着跪倒在鬼母佛像的身前。
「玉皇大帝叩见鬼母。」
「王母娘娘叩见鬼母。」
「七星娘娘叩见鬼母。」
……
5
一声接一声祈拜,个个名号吓死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竟一一应验。
白鹤童子情不自禁朝后退却,求助地望向我:「使者,这是你们上界的恩怨。」
我:「草,哪来的什么玉皇王母,明明鬼气都要冲天了。」
我竭力挣脱鬼气压制,率先上前,一掌打在自称李太尉的教徒身上。
「就他妈你是李太尉!」
这些人虽不知为何请到满天神灵,浑身鬼气森森,但实力依旧是凡人。
教徒倒飞砸在墙上成了肉末。
官将首们见状露出恼怒,只是还不等他们出手,教徒们竟自行殴打起来。
场面诡异。
自称王母的教徒拿起线香点燃,刺进自称玉皇大帝的教徒眼里。
引哪吒附体的教徒,猛然抓住另一教徒,不断撕咬,牙齿断了恍然未觉,直至将对方喉管咬断。
「使者,这是?」
见多识广的神仙也蒙了。
大家见过厮杀,却没见过这么朴实、邪门的厮杀。
甚至有教众在疯狂喂其他教众排泄物。
癫了,全都癫了。
「不管他们,让他们死,抓住教首,把鬼母佛像带去城隍庙等我。」
我布下命令,率先离开令人作呕的教会。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我得弄清楚,这些教徒为何能请神上身,而且是和正主相似,却鬼气森森的神?
6
「玉帝王母降临在凡人身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太尉嘴角噙着冷笑。
老登俨然是不信我的话。
我耐住性子继续说:「老……太尉,我没去过天庭,但玉帝王母的模样也不敢认错,何况三太子来梅山多次,我有缘见过。」
「依你意思,此事该交给二爷定夺。」
我连连点头。
此事涉及天庭上神,我可不想卷进去,稍不留神,便成炮灰。
李太尉讥讽地看着我。
「妖降不住,狗找不到,梅山留你何用?」
一道阴冷的气息抵在我的脖颈。
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太尉,我有手谕,这只是第二天,你不能动我。」
气机消逝,李太尉撇嘴冷哼。
「你还记得手谕,莫非我没提醒你,二爷手谕,神鬼避让,天地通行。」
「天」字语气格外重。
我眼前一亮:「多谢太尉指点迷津。」
「脑袋也是草做的,出门在外,莫要说是我的部下。」
李太尉悠悠离去。
这时,青牛鬼头鬼脑地钻出来。
「找到没?」
我瞥了眼青牛。
这货脑子不灵,但战力在草头神内属佼佼者。
「带你去个好地方。」我笑。
青牛折身就跑。
我以为他是不愿意,正要离开。
青牛扛着一柄大刀跑回来:「出门在外,兵器要带。」
7
「这他妈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南天门前,青牛没出息地打结巴。
我能理解他。
毕竟门内随便一个神,身份地位都足以轻松碾死我们。
我强自镇定:「还不够好?」
青牛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天门前的神将,又咽回去,用眼神狠狠瞪我。
「带你进去看看。」我取出手谕,「梅山使者求见玉帝。」
「可以进。」
神将看了眼手谕,简短说。
「但玉帝我也未见过,你进去后,再询。」
天门打开。
金光投射,处处金碧辉煌,祥云环绕。
「算好地方吗?不是哥,你可能一辈子进不来。」
「谁稀罕!」
青牛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路过的仙子身上。
「不过你别说,梅山跟天庭比,就像厕所。」
一股熟悉的气味从仙子身上飘出。
我的笑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看向仙子的背影。
那,那是鬼母的妖气?
在我心头浮现出想法的瞬间,两只猩红,布满一圈圈纹理的眼,从仙子后颈浮现,冷冷盯着我。
「看痴了?」
青牛碰了碰我的肩。
「草人,你好色的毛病真要改,这是天庭,不是人间,你这样盯早晚会惹祸。」
我想问青牛有没有发现?
转念被天庭两字提醒,意识到不可妄语。
眼下,只寄希望于天庭能揭露秘密,而不是另一片水深火热。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和青牛来到金銮殿,路上除却那诡异的仙子便再没见其他神仙。
「是二郎吗?」
金銮殿空空如也,却有一道声音传出。
「小神是梅山使者,求见玉帝。」
出于谨慎,我对虚空抱拳行礼。很快,那声音有回应,却是一声嗟叹。
「那孩子仍不愿来我这。」
我不由紧张。
二爷身世不是秘密,他是玉帝外甥,这声音称呼二爷为孩子,又将金銮殿当自己的,身份不言而喻。
「叩见玉帝陛下。」
我扯住青牛跪地。
「梅山何事?」
我忙将人间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玉帝沉默地听着,直到我话音落去,他才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叹声。
「你持二郎的手谕,朕不疑你。」
脚步声逐渐从金屏风后传来。
我的心不由吊起。
「见朕不必低头。」
我顺从地抬头,却被吓了一跳。
身高体宽,姿态伟岸,金袍锦披,银靴玉带。
可他没有脸,头部被一段红布包裹,上面写着黑漆漆的大字——
【死生有名】!
8
「你们也觉得朕像鬼物。」
我死死低头,不敢被玉帝发现目光的惊恐。
藐视三界之主的罪名。
我可背不起。
「朕变成这般模样,依照天界时间计算,已有七日。」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七年前,正是大黑佛母刚流传至境内的时间。
「听你的讲述,大黑佛母的诡邪通过影像方式传染,那天朕正学凡人的新技术,PPT。」
青牛插嘴:「你怪赶潮流。」
「找死别带我。」我小声提醒青牛。
好在玉帝似未听见。
「朕一直在派人调查,查不到原因。」
「朕很疑惑,诸神都查不到邪气存在,究竟是我天庭诸神是酒囊饭袋,还是你与众不同。」
玉帝言语间的冷意,让我不禁浑身一颤。
我赶紧解释:「禀玉帝,官将首等也能察觉,恐是因我等未入编制,方能察觉。此时信奉大黑佛母的教首拘在城隍庙,您若想查,小神这就带您去。」
「那块地界吗?」
玉帝似陷入了犹豫。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带朕去。」
我不敢耽搁,当即在前引路快速朝天庭外走去。
路过天门,又碰到那位看门的神将。
我抱拳致意,神将匆匆低头。
「牛子,你有没有感觉神将刚才的眼神很惊恐?」我小声问。
青牛不以为然道:「咱们背后跟着玉帝,难道你平常看见二爷不会紧张吗?」
有道理。
但有点怪。
神将的怕不像是小人物的怕,而像恐惧。
我琢磨了会儿,没想通,决定暂时不去理会。
城隍庙已近在眼前。
我单膝跪地问:「玉帝,小神是否要先进去通报?」
「不。」
「必。」
两个字间隔蹦出。
我感觉不太对劲,壮胆抬起头看向玉帝。
只见一道黑红血线蓦然出现在玉帝被红布包裹的头颅中间。
红布上的生字被血盖住。
只剩——
【死有名】。
紧接,玉帝身子直直朝后仰去,扑通倒地。
一团烈火在他的身上无风自燃,身体很快就被烧得面目全非。
「玉帝。」
我惊惧万分,失声尖叫。
与此同时,城隍庙内也传出一声悲喊:「胆敢残害玉帝,诸将护驾。」
9
「草,咋办?」青牛紧张地问。
「找到机会你先走,回梅山告知二爷。」
我低声嘱咐完,目光越过步步紧逼的官将首,看向人群后的城隍爷。
「城隍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缉拿叛贼。」城隍爷眼神冰冷,「梅山胆敢在我庙前行刺玉帝,好胆,欺我闽南无人。」
「大黑佛母呢?」
我预感到阴谋的网正在落下。
不过,我一个草头神有什么值得被针对,这阴谋的目标是梅山。
二爷。
「什么大黑佛母?」城隍爷面不改色,「擒下。」
得令的官将首一哄而上。
白鹤童子率先甩出一道黑波,我施法抵挡。
青牛趁机提刀欺身。
距离之近,白鹤童子低声道:「使者,多有得罪,我等收到密旨,假意助他,你且演上一演,安心受降,我保你性命无虞。」
「若有虞呢?」
「官将首所有人头陪你谢罪。」
我们战了数个回合,白鹤童子折身重回官将首行列,与众官将首踏天罡步形成战阵。
「下一次接触,你就逃。」
我一边说,一边试图从官将首的阵法寻出破绽。
全无。
闽南神明非体制内,本就神秘,梅山练兵更不会将他们当作假想敌。
没有破绽。
只能以力破之。
「测千机,御妖魔,恭惠民大帝,尊灌口真君。」
我抛出二爷手谕。
密令之下,手谕迎风暴涨,道道金光从中迸射而出。
「降!」
金光如雨,落地雷火迸溅。
官将首的战阵一时间产生纷乱,御力抵挡金光。
趁此机会,青牛向北突破。
「莫让他走去。」
城隍爷运法要阻。
我施展本命神通,万树丛生,拦住城隍爷的动作。
「草,等我!」
青牛遁出一定距离,回头大喊。
紧接,化为青色流光,朝梅山方向纵去。
我见状,放弃抵抗,席地坐下。
断不可能胜官将首的战阵。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留些法力在身,以防不测。
白鹤童子将一道铁链拴在我脖颈。
层层板枷。
官将首确定我无从逃脱,才缓缓退回城隍爷的身后。
「斩!」
城隍爷抛下一枚玉令。
白鹤童子将我按趴在地上,抬起大刀。
有他先前密言,我不惧反笑。
城隍爷:「死到临头,你还敢笑?」
「当老子吓大的。你敢以玉帝之死做局,不等天庭定罪,直接杀了嫌疑犯。就算天庭有你的内应,你堵得上所有人的嘴吗?到时候,天庭放不过梅山,同样也会弄死你们。」
城隍爷脸色阴沉。
「听说你梅山都是粗人,没想到你懂得挺多。」城隍爷阴险地笑了笑。
我暗暗松了口气。
猜对了,他果然是在等天庭的内应。
架刀是为逼我方寸大乱,胡言乱语任何一句不谨慎的话,都更有利于他们。
果不其然。
一个身穿金甲,手托宝塔的男人驾云落地。
托塔天王李靖。
10
城隍爷上前行礼,悲声道:「玉帝薨了。」
李靖摆手,城隍爷退到他身侧。
「没想到,你手握三军,浓眉大眼的天王竟是他的内应。」我感慨道。
李靖神色严肃地望向地上烧焦的尸体,并无言语。
「不说话装高冷是吧!」
出门在外是梅山使者,要讲文明,讲素质。
但现在天王成内应,他定罪,谁还会怀疑?
我想,我大抵是要死了。
我要做自己。
「老登,你声带捐了,说话!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老登,不给你面子直接叫你老逼登。」
死前就让我静静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