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热榜 ( ) • 2024-04-19 12:17
宫墙往事的回答

我和红泥都是将军的贴身丫鬟。
平日负责将军起居,府中杂事,每日起早贪黑。
直到一日,将军酒后随便拉了个丫鬟泻火,转天她便被抬了姨娘,开始对我们呼来喝去。
红泥艳羡,也开始在将军面前搔首弄姿。
我劝她安分守己,她却说:「你就是嫉妒,怕我当上姨娘而你还是个丫鬟!」
可后来她真当了姨娘才发现,这府里的姨娘,不仅仅是姨娘。

1

将军刚走,夫人身边的银鹊姑娘就过来传话。

「夫人叫两位姐姐帮忙看账,两位姐姐可快些。」

我和红泥赶忙放下手里活计原地站定,谦恭答应。

看见银鹊的身影转过角门,红泥便赌气囔囔地摔了帕子。

「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会儿吗!将军卯时起身,咱们寅正便要伺候预备着,提心吊胆一大早上,连个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要被夫人叫去受刑,不到将军回府不放咱们回来。」

夫人叫我们过去一般就是看账写字,教我们一些管家之术,红泥说那是受刑。

可作为这府里的丫鬟,将军的话我们要听,夫人的话当然也要听。

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随意啃了几口馒头,我们急匆匆赶到夫人的落夏苑里,两张小矮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和两把算盘。

「坐吧。」

「是。」

我们齐齐应答,转身的时候,我分明听到红泥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东街那家裁缝铺去年的账目,你们帮我理一理,顺便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一并写出来。」

我看着那厚厚的账簿有些找不到头绪,只好一笔一笔记下,逐条核算。

日头上了中天,然后又从西边落下。

晌午夫人传膳,也给我们分了些,可我们哪里敢冒犯,随便吃了几口饿不死就罢了。

吃完了又继续算。

等到快算完的时候,前院通报将军门前下了马。

我和红泥辞别夫人,夫人歪在榻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也好,你们回去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明天来的时候说与我听。」

从落夏苑出来,我们又马不停蹄赶往将军的养宜居,伺候茶水笔墨。

这两处距离并不近,为了避免误了活计被将军责罚,我们只能一路小跑,跑得发钗乱了妆也花了。

红泥忍不住抱怨:「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熬不到明年出府就要被折磨死了。绿蜡怎么办啊,这样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你帮我想想办哎呀——」

红泥正说着话,冷不防从小路上冒出一个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本来就满肚子火气没地发,红泥登时怒了,甩手就是两个耳刮子。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走路不会看着点吗?」

这府里将军最大,我们又是除了主子奶奶们之外将军最贴身的。

可以说这满府的奴才都没有我们怕的。

那丫头不过十六七岁,被打了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红泥还要再打,被我扯住袖子。

「本来就是你跑得快,人家躲闪不及才撞上的,挨你两耳光已经是委屈了,你还想怎样?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别真惹将军生气。」

2

提到将军,红泥清醒了大半。

即便如此还是一脚踹在那丫头腿上,又啐了一口「下贱坯子」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们这位将军喜怒无常,平日伺候本就已经胆战心惊,现在更是马上就要熬到年岁,可以领赏出府,谁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来。

到了养宜居,将军还没回来。

研好墨,泡好茶,理好将军爱穿的常服,我们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后院的姨娘们纷纷派人来送菜,盼着将军能多吃上几口。

这都是争宠的手段,吃到了合口的菜,才能想起那做菜的人。

我抓了一个前院跑腿的小厮去打听,才知道将军还没进府就被路过的南安王世子拉了去喝酒听戏,也没人知会我们。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等了。

我和红泥在偏房里支了小桌,将预备下的菜肴尽数摆上,总算是吃了一顿安生饭。

吃完又赏给养宜居底下的粗使丫头去吃,大伙儿都千恩万谢。

吃过饭后。

「绿蜡,我实在困得不行,你看着院子,我先去睡会儿。」

红泥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引得我也打了个哈欠:「你去吧,有事我叫你。」

她索性就在偏房小榻上和衣躺下,我点了灯,在窗边桌子上看账本。

还能时不时观察着院子,不怕漏了什么消息。

夫人给的这本账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可算来算去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只好一遍一遍反复核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门突然被踹开。

我心里一惊,赶忙去推红泥。

「快醒醒,将军回来了。」

红泥一骨碌爬起来,随意拢了拢衣裙,就同我一起站到院子里迎接。

将军赤红着一张脸,眼神迷离。

脖子下两颗盘扣扯开,向下耷拉着,连发冠都有些松散。

怀里还抱着一个姑娘。

我和红泥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是将军的书房兼起居处,那些房中事他从未在这里做过。

随行的小厮见我俩愣着,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走啊,快走啊!」

我们这才明白,施了个礼关上门,就要离开。

可关门的一刹那,红泥的眼睛瞪得老大。

「绿蜡,你看见了吗,那个是……」

我看见了,那熟悉的衣裙、那惊恐的眼神,还有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是花园里那个挨打的小丫头。

3

「将军喝多了鹿血酒,身上正燥着,两位姐姐想来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吧!可巧路过花园,正看到这小丫头在那芍药花丛边上抽抽搭搭地哭,将军性子一上来,就把人抱来了。」

小厮怕我们不懂,还专门给我们解释着。

「这里就交给两位姐姐了,我该走了。」

他是外男,后院自然不能久待,说了几句就要赶忙出去。

我和红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听着里面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叫喊声,只觉得脸上发热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里面叫水沐浴,我和红泥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谁去啊?

「你去。」

「你去。」

我们谁都不愿意去,最后决定两人一起去。

一桶一桶地温水提进去,我都不敢正眼看。

将军不算大的单人床榻上一团乱,衣裳裤子扔了满地,空气中都飘浮着暧昧的气息。

见我们进来,那丫头挣扎着要起来,将军一胳膊又将她搂了回去。

「待会儿爷兴致又上来怎么办?你不伺候谁伺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爷说啥就是啥。」

我和红泥倒完水赶紧溜了。

可又不敢睡,一直熬到将近子时里头彻底没动静了,我们才敢去囫囵睡下。

第二日寅正又要起来伺候。

可等了许久,卯初都已经过了,将军还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我们伺候他多年,除非有公务他从不耽误早朝。

从外面叫了几遍也没有动静。

红泥捅捅我:「进去叫吧,要不将军发起脾气,又是咱俩的过失。」

我很为难:「谁去啊,里面可还有一个呢!」

可说到底我们还是怕受罚,于是故技重施。

「一起去吧!」

推开里间小门,撩开珠帘,我轻轻唤了一声:「将军——」

没动静。

又走了两步,红泥轻呼:「将军该起了——」

还是没动静。

转过屏风——

「哎呀!」

本应该放下来的床幔就那么大敞四开地拉着。

床上两个人冷不丁就让我们看了个干净。

我和红泥羞得面红耳赤,捂眼转身不敢再看。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将军正赤着身子,一条薄毯搭在腰臀处,露出精壮的双腿。

身下压着那个丫头也是不着一缕,两人正颠鸾倒凤香汗淋漓。

我和红泥逃也似的出去,还兀自心有余悸。

也不敢再叫,就那么在外面偏房等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快辰时的时候将军才匆匆出来,看见我们面上不免有些挂不住,一直冷着脸凶神恶煞似的。

简单梳洗之后饭也没吃就上朝去了,甚至连里面那个丫头怎么处置也没说。

红泥平白受了这冤枉气,正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于是赌气一般不客气地推门进去,叮当五六就把里间所有门窗大敞四开。

「这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赶紧散散,没得让人恶心。」

五月虽热,早间却还挺凉的。

那丫头来不及穿衣,只能将薄被裹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红泥恍若不见,只扯着嗓子嚷嚷。

我劝她,她反倒连我一起骂起来。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管起我来了。说白了咱们都是下人,可比不得某些人,会爬主子的床!

「不过啊,就算是爬了床,那下人始终是下人,怕是当不了主子娘娘!」

「呦,谁惹我们红泥姐姐生气了?」

银鹊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里,我只顾着和红泥掰扯,竟没注意到她。

红泥白了一眼,没搭理。

我忙抢先一步迎出去:「快坐快坐,可是夫人有什么话?」

「不坐了!」

银鹊摆摆手,提着裙子就要走,「今日一大早将军就去了夫人那里,说要纳个姨娘。」

她眼神往里间一瞥,「这不夫人让我来告诉二位姐姐,今日就不必去了。」

4

红泥呆愣了好半天。

要知道这府里的姨娘都是大有来头。

不是官家的赐婢就是富户的闺女,还有几个官场同僚家的庶女,那也都是有用得着的关系。

唯独没有丫头抬上去的。

一整日,红泥都心不在焉。

到晚间,一顶小轿抬着那丫头去了落夏苑,给夫人敬茶,自此她就成了这将军府里的阮姨娘。

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将军赏完夫人赏,那阮宁儿一个粗使丫头出身,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高兴得合不拢嘴。

分院子的时候夫人提议让阮宁儿去何姨娘的荷花台一起住,被将军回绝了。

「那里不好,又远又偏的我不爱去,就先在养宜居住着。」

夫人想了想道:「也好,待收拾出合适的居所,再搬过去也一样。」

听到夫人这样说,那阮宁儿翘得尾巴都要上天,眼神像长了钩子一样在将军身上扫来扫去。

当晚回去,免不了又是一场酣战,直折腾到亥时末才歇下。

第二日将军神清气爽,大步流星上朝去了。

阮宁儿懒洋洋在里间招呼:「你们俩快过来伺候我穿衣梳洗!」

她刚抬了姨娘,也分了自己的丫头,可她偏要使唤我们。

红泥气鼓鼓地就要发作:「就她也配?」

我好说歹说才拦住:「左右她现在也是个姨娘,咱们不好违拗。等将军过几日新鲜劲儿过去,也就扔到院子里了。你看现在哪个姨娘不是这样的?你且忍一忍吧!」

当了这么多年丫头,不说别的,我最拿手的也就是忍。

在这样的地方,能忍得下去就能活。

「好在夫人是好的,许诺明年就放咱们出去。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些日子夫人都是在教咱们治家之道,这是为咱们出府做打算呢!」

红泥被我说得无从分辩,只得狠狠剜了我一眼:「满府里就数你窝囊!」

里间。

阮宁儿还在床榻上歪着,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床边,露出的白净的膀子上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欢爱的痕迹。

「红泥,你来伺候我穿衣。」

红泥脸色不虞:「被男人睡了就残废了?还要我伺候你穿衣,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哦?我什么货色?」

阮宁儿细长的眼眸冷冷抬起,哪里还有半点那日惊恐的模样?

「我什么货色你要去问将军啊,只要我愿意,略施小计就可以让将军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不就是男人嘛,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有的是手段。

「别忘了,我现在是姨娘,就是你的主子。主子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她手指微勾,「来,伺候我!」

红泥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我一看这样不行,只好出来打圆场。

「我来伺候姨娘。红泥刚从外面回来,手上凉得很,别冲撞了姨娘,让她去备饭吧。」

阮宁儿也没再为难。

只是吃饭的时候一会儿让我倒水,一会儿让红泥布菜,给我们两个使唤得团团转,比将军还要会熬人。

把她都伺候好了我们还要去夫人那里继续看账学习。

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5

将军一连半月没有去过后院,日日在养宜居同阮宁儿胡闹。

那阮宁儿也是个有手段的,年纪不大,却把将军迷得七荤八素,什么都要依着她。

她撒娇要吃八里铺的果子,只因她说一句「我才不要什么臭男人摸过的东西」,我和红泥就要跑断腿给她去买。

又或是她说夜里有蚊子,吵得她睡不了觉,就要我们一夜起来几次给她抓,全然不管我们是不是还要睡觉。

将军也纵着,由着她胡闹,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流水一样地送。

甚至还带着她出去骑马听曲儿,逍遥快活,回来高兴了便又是一大堆的赏赐。

可阮宁儿却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

一日午后,我们刚从夫人那里回来,阮宁儿就使唤我们给她捶腿打扇。

她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本就不错的容颜被山珍海味这么一养、珠光宝气这么一衬,更显得美艳绝伦。

可再怎么美艳,也挡不住她眉宇间的愁郁。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怪不得有那么多丫头都上往上爬,原来当主子的感觉这么好。你们俩天天跟着将军,怎么也没捞个姨娘当当?」

阮宁儿把玩着手里的玉葫芦,光线的映照下,显得分外通透明亮。

我们都认得,那是将军的心爱之物,平时爱不释手,现下竟然送给她了。

「奴婢们蠢笨。」我低头回答。

「真是够蠢笨的!是还想着出府正经嫁人吧?」

她顿了顿,「要我说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普通人家的正妻可未必有这将军府里的姨娘好呢!你们看看我现在,谁能想到我以前是个粗使丫头?可是我在这府里没朋友,别的姨娘都看不起我,虽说将军喜欢我,可我这日子却越过越孤单。两位姐姐——」

她突然坐起来,面色诚恳地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伺候将军那么多年,肯定有情分在。只要你们愿意,我帮你们促成和将军的姻缘。以后咱们三个在一处,谁也别想欺负了咱们。」

我猛地一惊,抬头对上阮宁儿的双眼,又慌忙避开低下头去。

「奴婢愚钝,只想做个丫鬟。」

「那你呢?」她又望向红泥。

红泥眼中的情绪渐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