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青云坐在辇轿上,满脸惊愕看着自己胸膛处那一抹长刀。
刀长约三丈,黑而沉,他看不到刀尖,因为刀身已经有一半埋入他的胸膛,旋转扭曲,在他的血肉里滋滋作响。
他撕扯着喉咙想发出声响,可是涌上的鲜血却堵住他的喉尖,让他发不出一丝声息。
他慌乱地拨开布帷,撕裂的月光下,四周死寂,满地鲜血,
数十位从者全部倒在地上,脖颈上仅一丝发亮的血线,渗出的血在地上淌成黑斑,这代表割喉的人用刀如神,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对准了死线,一刀致命。
他挣扎着起身,却又是一柄长刀贯彻他的腹腔,黑血溅红了金色的帷幔。
浓雾弥漫进辇轿内,在发亮的刀身中,皇甫青云终于看清来者的眼睛。
墨色的瞳,刀剑的眼神,森冷的杀意。
皇甫青云死死盯着杀手的脸,身躯猛地一震,“原来……是你。”
他使劲握住刀剑的手终于松开,垂落,血顺着掌心滴落在羊毛绒的地毯上。那双让女人们都要嫉妒的白皙玉手垂下来,沾染上黑色的血。
杀手拔出长刀,掀开辇轿的帷幔走出去。
最后一个斥候捂着脖颈上飞溅的血,朝天放出藏了火药的鸣镝,绚丽的火光在黑幕上空绽放,宛如一朵燃火的花。
“是青云的求救!他怎么去了天目山!”
临安城内喝酒的耶律萧看见天目山顶的光亮,酒意刹那间远去,案上拍下几两银子,翻身骑马,缰绳翻涌,腰挎的长刀在黑夜里烁成一道白色的光。
“长刀如虹耶律萧么。”
路边的客栈里,老瞎子感喟道,“是个好刀客,却不是个好人。”
耶律萧勒住缰绳,下马,苍白的浓雾从竹林中飘出,笼罩了整个驰道,皇甫家从者的尸体相枕在一起,鲜血交织,刀剑相错。
拉着辇轿的马匹还在原地不安的踱着步子,在寒冷的暗夜里喷出阵阵白雾。整个天目山弥漫着一股粘稠的血腥气。
耶律萧屏住呼吸,他听见背后传来风撕扯枯叶的声音,铁器声在地上拖行,夹杂着清晰的脚步,一点点,从远及近。
他转过身,从鞘中拔出长虹刀,刀锋指向声音的来源。
黑色的雾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耶律萧屏息以对,可空中咻地传来破空声,一个重物在黑夜里划出明晃晃的弧线朝他砸来。
耶律萧下意识闪身躲避,可眼睛在看清那重物的刹那间猛地怔住,眼睁睁看着重物坠落在跟前。
一个头颅,皇甫家唯一的儿子,皇家青云。
耶律萧脸色在见到皇甫青云头颅的一刻瞬间煞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甫青云会死在这种地方。
他曾经答应过那个女人,要让她的儿子好好活下去……可她的儿子还是死了,他还是失约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遵守过约定。
而后,风声吹走浓雾,人影在黑暗里完全显出,来者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悬一柄又长又沉的玄刀,刀尖在地上拖出一片白色的血迹。
月光清碎,在刀身上照出“轻狂”二字。
两人对视,耶律萧的目光忧悒,刀客眼神低沉。
不再年轻的黑衣刀客举起了手中清澈的长刀,在暗夜里中透出犀利的声响,“清河坊薛义,请指教。”
“你……”耶律萧牙关紧咬,喉咙中发出恶虎的低吟,“狂刀客!”
“我不想杀你,”薛义架起了轻狂刀,目光低低地看着地上皇甫青云的头颅,神色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静谧,“可你如若要来,我也奉陪到底。”
耶律萧原先的脸色愤怒狰狞,可是目光在触到地上皇甫青云死不瞑目的头颅时却又忽然安静下来。
“原来你就是多年前那个杀了欧阳寻的天下第一。”他的面色又像先前那般平静。
皇甫青云已经死了,即便自己杀了薛义也无济于事,自己终究还是失约了……既然如此,那就拔刀相向!
他脱去身上裘衣,手中长刀拖地,刀柄扭转,狰出一道琅鸣,灰色鹰隼般的瞳孔是如此锐利,就像一把新铸的兵器,渴望嗜血,渴望杀戮,渴望证明自己。
“洛阳牡丹巷耶律萧,请指教。”
“洛阳牡丹巷?”薛义低声,“你是宋人?”
可耶律萧分明就没有解释的意味,他摸出长虹,刀在深夜的月光中闪出寒光,刀尖对准薛义,“拔刀。”
荒芜的风刮过倾颓的草,无名的花朵在大风中摇曳,瓣上的雾气凝成水珠洒在地上,甩出两人身影。
“好,”薛义点点头,“那便拔刀。”
于是黑夜中擦出两道电光。
耶律萧的刀势快而猛,一开一合间白色的刀光旋成一团坚硬生铁做的墙朝人推压过来。
薛义刀风凌冽,一挥一提犹如冷冬之烈风,极北之朔寒。他的每一刀都极快无比,空中所有散开的风声雨声哀嚎声都被他黑色的刀光所斩断,划出的黑弧散着微微的啸声。
黑刀与长刀格着又分开,划出的刀影一道更比一道沉重,直到最后两者的弧线汇成一道浓烈的白虹与墨痕。
交错声削折路边枯瘦的野草。
耶律萧猛地踏地,刀在一个瞬间收鞘,而后在短息的拔刀声中闪过一道白光,直直两道刀痕扑面而来,这刀光之下,世界竟转瞬的安静,像是万物湮灭,花草枯荣,只留出这刹那间窒息的刀光。
无情无义刀,耶律萧执刀多年杀人无数悟出的刀法,号称“拔刀无情,斩人无义,无情无义,长虹千里。”,慕容海就是死在这长虹贯日的刀光下。
然而面对这猛烈如排山倒海的刀势,薛义不退反进,他猛踏地面,轻狂刀的刀身几乎要沉入他的下盘,在云层深处鹰的一声长唳中,乌黑的墨痕盘旋着上升,划出水波一样的神光。
他仰头,大笑间大吼,可却没发出半分声音,只有身前如墨的刀光,好像他的声音也被刀所斩断。
就是这一个瞬间,墨痕与白光招架在一起,金戈狰起的片刻,竹林内传来雀的鸣啭,叶上凝成的露水一滴滴点入石泉中,枣马挣脱束缚长嘶着跑远,未干透的血迹在石墁地上慢慢发黑,苍鹰振翅划过长空,溅射的火星中,刀声四起。
墨痕与白光在冷夜中扫出万道匹练,每一刀的轨迹各不相同,有时是直冲的光,有时是婉转的曲,没有人看清楚两把刀的交错,只听见越来越响亮的金铁相撞声。到最后,这片场地,或者说整个天目山,都只有两把刀交错的声音。
除此外万籁俱寂。
两人身上血光四溅,脸颊,手背,手臂,胸脯都出现大大小小的伤痕。
耶律萧牙关紧咬,长眉重蹙,他的刀架渐渐招呼不住薛义猛烈的刀势,他能够看到到崩裂虎口喷溅在黑暗里的红血,每一滴红血都映出狂刀客每一道不同的黑光。恍然间,他在黑光中映见薛义的眼睛,墨色的瞳子,生冷得像是冰块,却又烧着滔天的火焰。
这家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杀人的!一直如此!
“你……真的不怕死么。”
在薛义霸道如山呼海啸的刀势之下,耶律萧的心中竟出现一丝悔意,长虹刀的刀势也更趋于防守。
江湖里刀客比武的大忌就是退缩,刀讲究的就是迅捷而猛烈,宋太祖时期的天下第一薛北客就曾说“刀,兵之兽也,用者无胆,刀不雄矣。”
就是这一缕退缩的目光,让薛义抓住了机会,轻狂刀由下而上顺势挑起,刀身擦着刀身而过,在黑暗中溅起明亮的火线,火线一点一点蔓延,直指耶律萧的胸膛。
然而异变突起,千钧一发之际,耶律萧忽然露出残忍的笑,他身形一侧,竟直接用左肩硬抗住了薛义的长刀,而另一只手则从长袖中摸出一枚在月光中泛着淡紫色幽光的短刀。
刀名“鸩羽”,是耶律萧从江湖中一个姓苏的老方士手中夺来。
鸩是传说中的毒鸟,全身带毒,而它的羽毛更是剧毒中的剧毒。
顾名思义,这是一柄带毒的短刀。
耶律萧用身体架住薛义的轻狂刀,不顾左肩滋溅的鲜血,手中短匕寒光毕露,他喝道:“天下第一……”
手中短匕狠狠朝着薛义的胸口扎下,“不过如此!”
黑色的雁影掠过白色的残月,竹林中的枝叶哗哗地落,落叶盖住泉中的月,一盏小巧的酒杯点碎了泉中月又旋转着腾起。
耶律萧手中的短匕被突现的酒杯击落,酒杯在两人惊愕的视线中稳稳当当飘落地上,杯中水面平如明镜,滴水未露,不生涟漪。
耶律萧心神不宁,惊喝道:“杯中乾坤……欧阳……”
竹林里传来枯老如干草的声音:“薛大侠,当日你请老朽喝了一杯酒,如今这杯酒,是老朽还你当初的酒情……酒已温好,何不刀斩恶客,以酒烈刀?”
“好!”反应过来的薛义回身持刀,如黑豹般弓着身子,在凌冽起的杀气中大喊,“杀了人,就该用烈酒洗刀!”
他挥舞起长刀,攻势愈加猛烈,像是猛虎,似是狂龙。
黑色的刀光凝成了千万条墨痕,墨痕中间,耶律萧盘刀回身,心中不知何时既然生出无尽的惶恐,他下意识怒道:"薛义,你若是杀了我,皇甫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薛义笑,可刀却愈来愈快,呼呼的刮着,带出鬼哭的风声。
他说:“谁又放过我了。”
薛义的刀势这声落下之时瞬间变化,刀法游弋婉转,飘逸如女子长袖,刀声叱咤喑呜,殷殷如龙。他脚下的步伐也渐渐的掠出残影,隐约作出游龙般的狂影。
黑色的刀光逐渐鲜亮成乌青色的寒芒,直刺,下撩,挽花,轻狂刀在薛义的手中以一条龙的姿态夭矫,发出阵阵龙吟。
“青龙剑法!你怎么会慕容海的青龙剑法!”
耶律萧一眼就认出了刀客的攻势与脚步,“青龙之势”与“游龙之影”,当年慕容海就是以这招与他周旋,若不是慕容海手中之剑过刚而折,耶律萧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够在威震江湖的青龙剑法下全身而退。
可狂刀客为何也会这招?甚至以刀使剑式?
耶律萧不明白,或者说不愿相信。有一个猜测在他脑海里盘旋,可他害怕,也不愿相信。
他闪步后退,薛义欺身上前,青龙影子围绕周身,龙声萧萧。
“传说中的长刀如虹耶律萧就只会使暗器和逃跑吗?”刀客问。
耶律萧愣住了,连长虹刀落在地上都不知道。
这个瞬间,薛义携着千万条墨龙从空中乱舞而来,刀势迅捷而猛烈,像是黑色的雨。
耶律萧忽然想起那天的巷子也是下着这样黑色的雨,牡丹的香气比雨还要冷,行人打量他的目光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特立独行的怪物,孩童们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扔掷石子,他明白一切,那一切的原因都在他藏青色的眼睛。
阿妈说这是天神的眼睛,他象征广阔连绵的草原。
这是辽人的特征,而辽人是没有资格踏上大宋的土地。
作为战争的俘虏,他从大宋的囚车里逃出来,从东京一路流窜到洛阳,宋人想用他们这些辽人的孩子来议和。
可耶律萧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萨满说契丹人体内流淌着的是天神的血,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征服而战,可汗也认为战死是契丹人的荣耀,他曾在无数个日夜对着天神许诺,说草原的孩子最终也会死在草原,他们的灵魂会永远的升上星空,流下的血会染红冲锋者的牙旗,战死时的疼痛会借由战士的咆哮喊出,等到扬烈舞在大宋的都城跳起时,他会亲自斟一杯上好的马奶酒,把碗摔碎在大宋皇帝的龙椅前。
祭奠不死。
耶律萧怕死,所以他从赴死的囚车上逃了出来,踉踉跄跄东躲西藏到了洛阳。
其实他本打算去传说中的长安看一眼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欧阳寻,可长安太远了,他跑断腿也跑不到,
宋人看他微卷的红发,看他高挑的脸和藏青色的眼,都清楚他是敌人的孩子,宋人们都想杀了他,官府的衙役也在后头追捕。
“真的要死了么……”耶律萧瘫在墙角,他的身上还带着审讯的伤,全身上下的剧痛让他几乎要晕厥。
可那时,穿着红裙的女孩冲出人群朝他伸出了手,一袭长发在风中起落,光从发丝的缝隙中透出,跟着牡丹的香气,那么轻,那么暖。
让他想起草原上吹过的风,他和哥哥们偷吃了部落里祭祀的羊,一人一只羊腿奔跑在草原上,牛羊的吼叫从天外传来,阿妈在身后甩着牧鞭说回来回来,他们说阿妈我们要去打仗了,可汗说天神把宋人的土地给了我们,那里有宽阔的牧场吃不完的粮食和漂亮的姑娘,我们要带着漂亮的姑娘回来给阿妈织一件丝绸的衣裳。
他们赤着脚像猴子一样奔跑,唱着古老的旋曲,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可汗帐下最勇武的猛士,担忧害怕烦恼都抛在了脑后,世界狂傲得只容下风。
可后来哥哥们死了,他们在高高的田垄上被敌人砍去脑袋,流下的血将在几百年后成为供养水稻的土壤,漂亮的姑娘……只有耶律萧见到了。
“你想活下去吗?跟我走吧。”漂亮姑娘说。
“去哪儿?”他问。宋辽的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他的父亲,他的叔叔,他的哥哥们都被宋人的长矛杀死,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阿爹阿哥都死了,阿妈说不定也已经饿死了,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他说,“你杀了我吧,我已经不想流浪了。”
“呸呸,谁要杀你,你们这些武夫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什么事,打打杀杀的真不像话。”
“可我……”
后来耶律萧说不出话了,女孩握住了他的手,耶律萧的手粗糙得像是黄石,满是伤痕与沙尘,可女孩在路人们惊讶的目光中不在意的握住他的手,女孩的手纤细白皙,握住的质感冰冰凉凉,像是握着一块融化的冰。
她扭头,恬静的微笑,拉着耶律萧奔跑起来。
很多年后,耶律萧总是在不经意间回忆起那一天,女孩发丝飞舞带着牡丹的香味,牵着他奔跑在温暖的洛阳城,树荫匝地阳光飘飘,人们憎恶如飞刀,可他忽然不再害怕,因为他已经握住了这世间最锋利的刀。
“耶律萧,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练刀?”
“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刀客,这样就可以保护姑娘你。”他握着长刀,像颗小树一样站在阴影里。
“傻瓜,谁要你做什么刀客。”女孩骄傲地扬起下巴,耶律萧不敢看她,只看地上的影子。
“耶律萧,这是我送你的刀,叔父说这把刀叫长虹,刀舞起来有如一道从天穿下的长虹……”
“作为报答,你要为我做什么事呢?”女孩歪了歪头,轻轻地笑。
少年轻抚手中长刀片刻后抬头,凝视女孩娇艳的面容,认真道:“姑娘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是你带来的乞丐,在我是天下第一之前,我更是你的刀客。你要我杀皇帝,我今夜便快去宫城杀了皇帝。”
“傻瓜,”女人柔弱地笑了笑,“谁要你杀皇帝,我只是说,如果我要嫁人了……”
耶律萧愣了愣,还未说话,女人就笑:“姑娘总是要嫁人的。”
耶律萧沉默,女人含笑。
现在耶律萧早已不记得她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长长的红裙在牡丹花下拖得很长很长,像一朵正和季节盛发的花。
很久后,她说:"耶律萧,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练刀?"
“为了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客。”他如实回答。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江湖的天下第十,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
“我要去长安,天下第一欧阳寻就在那里,杀了他,我就是天下第一。”
在人群簇拥着新娘离开的那个瞬间,女人猛地掀盖回头,漫天花瓣的鞭炮声也盖不住她那明亮的眸子,璀璨得如一朵开得极艳的牡丹:
“耶律萧,你可千万要当上天下第一……我还等着你带我去看长安的牡丹呢!”
她笑,转身投入门外炽烈的阳光中,耶律萧沉默,看着门口几滴湿润,久久无言。
“天下第一,你担得起么?”
一袭白袍的老人靠在栏杆上,拎着酒壶朝他问道。
“你……”在轻狂刀落在脖颈那一刻,耶律萧露出释怀的笑,“担得起天下第一。”
“不,”薛义说,“我从来不是天下第一。”
他一刀撩断耶律萧的手筋,乘其长刀坠地之时,弓身,曲膝,上划,刀尖在脖颈划出的血溅成一条红线。
耶律萧倒在了地上,眼神慢慢涣散,血洒在地上像是花,红色的花,他看着花,仿佛闻到微微的牡丹香,正午的阳光穿透一层层的树荫洒在红花上,女孩明眸善睐,笑得灿烂。
我曾自恃天下无双,想以刀试尽天下豪杰,我和她约定说等到牡丹花开遍小巷的时候一定拿着天下豪杰的名刀利剑去找她,我说过我是她一生的刀客……可我失约了,我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她就像一枝只开一夜的牡丹一样凋零了。
而亲手摧毁这株花的人……是我自己啊。
“我来劫亲了。”他说。
“我真的来劫亲了。”他闭上了眼。
很多年前,他学刀,只为保护一个人。
那人会念着小诗看他练刀,那个时候全天下的牡丹都开在那个小巷里,阳光把白裙照成红色,姑娘睫毛长长,红袖飘飘,在坠落九天的长虹里吟诗。
“当年寻长安,只见洛阳红。”
(《义不容辞》残篇:十九岁那年写的武侠中篇,只找到些零碎的残篇,鉴于先前已经发了几篇这个系列的,所以想着一点点发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