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讽刺。

一是叹袭人薄命。

薄命：谓命运不好。旧时常用以形容女子的痛苦遭遇。如:红颜薄命。洪希文《书美人图》诗:“可怜前代汗青史,薄命佳人类如此。”（《大辞海》）

袭人的薄命，主要体现在：

①命与愿违。

袭人早早就被王夫人内定为宝玉的姨娘，而宝玉对袭人是非常好的，一次开玩笑的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去”，一次是想着和袭人等人同生共死。

可见，袭人若真的做了宝玉的姨娘，一来宝玉对她是不会差的，二来以她的身份（死契卖给贾家，终身为奴）也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但是，袭人却因不可抗拒的原因，最后离开了宝玉，嫁给了蒋玉菡。

这种感情和身份的巨大落差，是袭人“薄命”的原因之一。

（注：不可以用今日 一夫一妻，人人平等，自由恋爱，没有主奴阶层 的眼光看待那个时代袭人做“姨娘”是“比较好的结局”这个问题。）

②身份卑贱。

袭人嫁给了蒋玉菡，而蒋玉菡只是个戏子。

从书里来看，戏子身份卑贱，让人看不起，就连贾府的丫鬟地位也比她们高一些。

比如赵姨娘骂芳官：

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红楼梦》60回）

比如芳官干娘骂芳官：

怪不得人人都说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凭你甚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这一点子屄崽子，也挑幺挑六，咸屄淡舌，咬群的骡子似的……（《红楼梦》58回）

而清朝时期的戏子地位如何呢？

清朝的戏子一般不可以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能穿法理规定的衣服和颜色，戏曲演员只能互相通婚，或者和同样低贱身份的人结婚。

明清律规定，凡优伶和“良人”通婚，杖一百。（徐扶明《红楼梦与戏曲比较研究》）
官吏娶优伶为妻，有辱体统，杖六十。（徐扶明《红楼梦与戏曲比较研究》）
戏曲演员及其子孙不准应考，也不准做官。只能永处下贱地位，而不能升入“高贵”等级。清王朝的法令规定：“娼优隶卒，专以本身嫡派为断，本身既经充当贱役，所生子孙，例应永远不准应考，其子孙虽经出继为人后者，终系下贱嫡裔，未便混行收考，致启隐匿冒考等弊”。又规定：“娼优隶卒之家”，“变易姓名，侥幸出身，访出，严行究问，黜革”，还照违制律杖一百。只有经报官改业后，越四代，亲友无习优伶贱业者，才准应考出仕。（徐扶明《红楼梦与戏曲比较研究》）

所以说，袭人嫁给了蒋玉菡，如按照清制，他们终身都是身份卑贱的，而且生的子孙也是下贱的，要到了第四代，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参加考试，改变身份。

二是给袭人怜悯。

作者把袭人安排给蒋玉菡为妻，是对袭人有怜悯之心的。

首先，蒋玉菡这个人还不错。

宝玉见到的蒋玉菡，性格温柔有礼，所以他娶了袭人，袭人不会像彩霞嫁给旺儿那样，一定是非常悲惨的那种结局。

其次，蒋玉菡和宝玉关系很好，知道了袭人的身份之后，自然不会对袭人太差的。

所以说，袭人虽然嫁给了蒋玉菡，身份低微，但是至少蒋玉菡不会对他太差，从脂批透露的资料来看，袭人和蒋玉菡婚后还有能力供养宝玉和宝钗，说明他夫妻二人不仅有情有义，还有一些经济能力。从这一点来看，袭人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红楼梦》28回【甲】回后批 【庚】回前批）

综上，袭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嫁给了蒋玉菡（不是指程高本，而是根据前80回判词和脂批推测的），没有实现她和宝玉在一起的愿望，是以叫“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宝玉想着能和她在一起的愿望也没实现，是以叫“谁知公子无缘”“骂死宝玉，却是自悔（脂批）”，和蒋玉菡成婚后，沦为身份卑贱之人，牵连子孙后代，是以她在“薄命司”，但是好歹蒋玉菡这个人还不错，生活也还能过得下去，是以叫“堪羡优伶有福”，作者对袭人，是给与了他的怜悯在里头的，而不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