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热榜 ( ) • 2024-04-24 06:14
暮山溪的回答

17 岁,表妹退学,扛起了替父换赌债,养育母亲和弟弟的重担。

她说:我愿意,是因为妈妈哭了。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拒绝自己母亲流泪的诉求,只不过大部分母亲都隐忍着,哪怕再苦痛也不会跟自己的子女表露罢了。


推开门,我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手僵硬地握在门把手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表妹穿着黑色内衣,晃里晃荡地朝我跑来,一点也不介意这房门被我扭了个半开。在她身后,是我谈了四年的男友季海阳。他此际衣着不算完整,正低头,不敢看我,耳郭是我熟悉的红。

表妹白花花的身子在我眼前又是一晃,我险些晕过去,她趁势一把将我拉进了房,顺手掩门。

我还没开始发挥自己捉奸在床的气势,她倒先占起了主位:「姐姐,我就说你这男人不行,你看只要我肯下饵,他便能上钩!」

我思绪依然一片混乱,根本不想去看季海阳,半天才从一团乱中整理出一句:「你们连个开房钱都没有了吗?要整非得来我这里整?」

「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再说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表妹说得理直气壮。

我觉得自己要裂开了,一声巨大轰鸣在耳中爆炸,气得直指门边:「你们两个都给我滚,以后别再出现在老子的眼里!」

季海阳什么也没说,三两下理好衣服,逃也似的跑了。我心头又是失落,又松了口气,是一种期待他解释些什么,又怕应对他那些解释的情绪。

而我的表妹,压根儿没将我的话听耳朵里,慢吞吞地捡起自己的裙子,看样子受了了不得的委屈,还巴巴地朝我说:「姐,这事真不能怪我。你看你们谈了四年还不结婚,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玩玩的。」

「玩玩能玩四年?」我感觉眼睛里都要烫出血了。

她或许是被我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半晌没出声,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直觉五脏俱焚,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上下不得,继续盯着她恶狠狠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不是没他微信吗?」

「要什么微信,直接拿手机号就行了!」表妹不屑地哼一声,大有天下男人皆难逃其手的得意,接着又开始卖惨:「我们这真的只是第一次,事还没成你就回来了。姐,你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找他了好吧?」

好个锤子好,爱咋样咋样。

苍蝇和臭肉一样恶心。

表妹这个样子我倒习惯了,但是季海阳啊,那个我暗恋三年,谈了四年,未来也都想要有他的季海阳,我一心一意爱着信着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今天的事,更加谈不上原谅之类的。

早在之前,表妹便有过勾引他的举动。

那一次我们开车去山里头看我奶奶,季海阳开的车,我坐副驾驶上,表妹坐后排。

春阳艳丽,格外撩人,我懒洋洋起了睡意。谁知我眼睛刚眯上没多久,表妹就开始作妖了。

她一会儿说晕车,一会儿又说热,总之就是需要格外照顾。

头两回,我两都没理她。她孜孜不倦,突然凑了颗脑袋在我和季海阳之间,对我说:「姐,我们换个位置吧?」

戏可真多,我不打算睬她。季海阳倒是干脆,冷脸拒绝:「不可以!」

我也知道表妹这德性,只要碰到个雄性生物都不忘施展她的魅力,回老家这一趟本来也没打算捎她的。

她自己车坏了,扒着我软磨硬泡了半天,我想着自己也在车上,她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再来是,我很相信季海阳。这不她戏还没开始,便一嘴巴过去直接打了她的脸。

只是我现在才知道,打得不是表妹的脸,而是我的脸。

虽然我不会管季海阳,但对于他和表妹的事暗戳戳地留了个心眼,平时是能避免让他们见面就避免。更别说两人的联系方式了,微信家庭群里面我一直都没拉季海阳进去,怕的就是表妹去缠她。

这回,我是铁了心不想招惹她了,哪怕她以前对我有过再大的恩情,我也不想了。

想到这些,我反而开始冷静下来,对她说:「欠你的钱,我在一周之内尽快还清。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我们连姐妹都没法做。」

表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脸震撼:「姐,你不会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跟我断绝来往吧?

男朋友乃至老公都是一个名头,你今天跟他好了,他就是你老公。明天不好了,你什么都不是。

可我们姐妹不一样啊,这是一个铁定的事实,无论如何哪怕死了我们也是姐妹,也是溶于骨血的亲情。」

这类似的话我听过,出自我姑的口中,也就是表妹她妈,现在成了她的人生箴言。

我也不愿意再去对她抱有任何理解,或者感慨,甚至怜悯了,只想快点儿摆脱这场噩梦。

她这行事难改,道理也无法说通,完全陷入了一个畸形的旋涡,自己也压根儿没想出来。

退一万步来说,我这回不跟她计较了,她保不齐还有下回,甚至下下回。

而我也压根儿不可能忘记这些,这一切甚至像是一株毒果,已经滋进了我的心底。

让我一想到表妹和自己的男友时,都是一阵无可言说的后怕。

2

我姑命不太好,在娘家时几乎天天遭我奶打骂。嫁给我姑父后,这挨骂遭打的事虽然没有了,可日子却依然不好过,跟守活寡没啥区别。

我姑父主业是打牌,副业万千,常年不归家。

家里一切都是我姑担着,嫁过去头两年生下我表妹,后两年生了表弟。

那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两小孩是很艰难的,连个农业税都交不起,三娘崽在家时常哭天喊地。我奶骂归骂,到底不忍心,便将表妹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表妹也只小我几月,从小一块儿上学,吃一个碗里的饭,盖一床被子,跟亲姐妹无异。

但她的日子显然没我好过。

我奶人到老年,手脚不利索了,嘴边功夫更长,从天光骂到天黑。大概是爷爷去世得早的缘故,她总有宣泄不完的怨气。我姑在家做女时,骂我姑。我姑嫁了,寻思着转移火力骂我娘。

可我娘是个硬茬,只要我奶一开腔,她能半年不理她。我奶也觉无趣,闷闷唧唧地回自个儿那边去了。

后来我表妹过来时,她柳暗花明,隐忍多时的骂功又得到了发挥,尽情地把苦水和不满往她身上倒。

每每这时,表妹都是缩在火塘的柴堆里,像只被抓的过街老鼠,一声也不敢吭。我想去拉她,却怕撞到我奶的枪口上,只得躲在门框后伸半颗头望着。

她那可怜唧唧,满眼泪汪汪又不敢言的样子,直让我心一阵揪。可我也最多只能事后安慰,分给她一些我私藏的小发卡或者童话书了。

表妹住在这里,本来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心,小女孩开始明事了,心思是极敏感的。加之我奶这样的行事风格,她平日里做什么都不敢敞开了。饭只吃个半饱,在外面玩也玩得战战兢兢,跟我奶睡觉被子盖不住了都不敢往自己这边扯。

别的小孩有时候能得父母的几毛钱零钱,买些糖果冰棍之类的,而她只能看着吞口水,哪怕心底里的渴望成江了,都不敢说出来。

我妈一眼看穿她的欲求,在给我零钱的同时也会给她。

但这种事情要赶上了才有,没赶上的话也不会刻意给她留着,她倒是记恩,悄悄地跟我说:「舅妈多好啊!我妈妈要是像这样就好了……」

那时候她说话的眼光,满是对母爱的憧憬。

在有一回我姑来看她时,她送我姑出门,跟着走了好远的路。我姑停下来问她:「你咋还不回去?」

她忍着眼泪说:「妈,我想回家。」

「你姥姥亏待你了?」我姑诘问,复又跟着抹泪,「你现在过的日子妈以前都过过,你姥姥嘴巴是次了点,但心肠不坏。你跟着她有吃有住的,不至于饿死。」

表妹不为所动,一声哭腔更重:「可她不是我妈妈。」

「我要是有这能力会把你送走?」我姑哀叹一声,说到伤心处难免动情,眼泪也止不住:「你爸那样子根本指望不上,你自己的爷爷奶奶又啥事不管,还要逼我出养老钱,妈妈也实在舍不得你啊!」

「可为什么弟弟就能在你身边?」表妹忍不住大声道。

我姑顿了一下,泪势稍止,直直盯着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身为姐姐,不照顾自己的弟弟也就算了,还跟他争起这有的没的来了?你再这样想的话,妈妈以后都不接你回来了。」

或许是她这话的分量太重,表妹颤了一下,才分辩:「我没有。」

最终,表妹也没能得偿所愿,回到自己家去。还是如往常般在我们这边跟着姥姥过日子,如同一头鹿儿般,时常都是紧张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小学毕业,我姑家的生计依然不乐观,姑父益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赌神』。

那年夏,我姑拎了两大包糖糕送给我奶。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被我奶打骂到大,却极为孝顺。平日过来买东西优先考虑的都是我奶,其次才是表妹。

那天,我奶宰了一只鸡,顺筷子夹了个鸡腿给表妹,另一条给了我。她难得不骂人,对我姑说:「小美接回去了,你这么个情况,打算咋办?」

我姑慢慢地咽了口米饭,低头说:「实在不行,就让她出去打工挣钱!」

表妹成绩不差,一般期末都得了奖,在班里我跟她不相上下。

她数学好,我语文好,两人经常在学习上掐。奶奶闻言,叹息了一声:「实在可惜啊,小美是个好苗子!」

「可家里的情况也只能供一人读书,我再想想办法吧,争取把两娃儿都送进学堂。」我姑满脸无奈地说。

被接回去没两年,表妹退学了。

离开学校的那天,她来找我,彼时我正在扫学校的后操场。

她的眼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对校园的不舍,也没有对前路的期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在多看我两眼时,眼底倒起了些雾花,拉着我说:「姐,我要走了,我可真舍不得你!」

我百感交集,又隐约预见这天迟早会来,遂摸出一句:「是姑不让你上学了?」

「不是的,我妈倒没跟我说。只是她昨晚找我哭了半天,她说她的人生太苦了。我看她也挺可怜的,我不想让她再这么苦了!」

表妹一挥手,轻飘飘地就把某些不属于她的担子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过她自己没能理过来,后来如同陷入一个魔咒,更加被其套紧,无法从里面走出。

对于我姑的哭丧式教育,我也是深感惊悚。

大概在娘家时,我奶打她,她就哭。她越哭,我奶就越打她,这便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她死脑筋,这么多年也没能悟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后来嫁给我姑父,朝姑父哭过,没啥成效。

又转头对我表妹哭,表妹从小缺爱,又在奶奶那里养了极其细腻的心思。只要我姑一吊嗓,便明白她所求。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拒绝自己母亲流泪的诉求,只不过大部分母亲都隐忍着,哪怕再苦痛也不会跟自己的子女表露罢了。

3

表妹出去打了四年工,其间我姑家靠她打工的这些钱盖了个平顶房,又供我表弟上学,生活算是宽裕了些。

说到我这个表弟,我也不得不多说两句,也是个奇才。

还在上初中便带着两妹子开房双飞去了,最后还被他正牌女友抓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他长了一张春光明媚的脸,站那里不动,也不需要什么特长,光是笑一笑就能让一众小姑娘五迷六道了。

爱慕他容颜的妹子数都数不清,即使他本身是被嚼过的甘蔗——只有渣。

桃花这么泛滥,我姑和姑父又不怎么管,年纪不大,情史不少,不懂事的小姑娘前仆后继。

没事给他姐打电话就是要钱,我姑从小就给表妹灌输要照顾弟弟的知识,这下好了,一个纵着,一个浪着,不知道苦了多少女孩!

表妹在外头打了四年工,所有的钱全部花在了家里,自己没落半点存钱。

在她刚过 17 岁那年,我姑不让她出去了,留家里给说了门亲。

媒是我奶娘家的嫂子做的,也算是一屋人,自然是个放心媒。事情一敲定,表妹与对方接触两回,都没什么异议,便把结婚安排上了。

那年,表妹还未满十八,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只能先办酒席。她为了让我参加婚礼,还特意选了我的假期,执着地不走黄道吉日。

结婚前夕,我望着她无限娇羞的脸,心里恍惚觉得,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又觉得,她也只能是这样了。

但愿她遇得良人吧!

不知是因没走黄道吉日的缘故,还是事与我愿违,她婚姻生活没两年便出现了裂缝。

我奶的嫂子也就是我舅奶奶太不厚道,为了要个媒人费竟然给表妹做了桩黑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