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被打了一顿屁股便老实了，回到营地后你一声不吭便趴着睡着了。

清冷的月光下，你眼角似乎湿润了，不久便沾湿了睫毛。

我微微一怔，你怎么哭了？

按理说我是收了劲的，顶多让你屁股上留两天红印子，还不至于疼成这样。

是想家了吗？还是想姐姐了？

还有你说的到了洛阳就会被豚妖吃掉，到底是真是假？

……

我想着想着，只觉头脑发胀，心乱如麻。

呵，我干嘛要想这么多？

我是狼！自私自利的狼！

这世道已经容不下温良了，我只求自己能过得更好就行了。

她们的心思与我何干？

我强行说服了自己，闭目养神，只待黎明的来临。

……

宿命般的，我们捡到了那个皮箱。

里面的是一套皮影戏。

我看着箱子，思绪飘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晌午。

……

那个晌午，白日无光。

巳时，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一切的礼义廉耻、道德教化、金钱财富、身份地位都通通在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你我之间的争论也不再有意义。你的梦想、我的执拗在大爆炸中都成为了碎片，被倒塌的瓦砾所掩盖，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爹，若是那场爆炸没有发生，咱爷俩应该已经和解了吧？

我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娶妻生子，爹你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

可世事无常啊。

哪来的如果。

爹，对不起。

我成为了你曾经最痛恨的那一类人。

黄泉之下，我已经没有脸面再面对你了。

或许对于我来说，曝尸荒野，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

我捡起了皮箱。

不顾舌头的反对，我执意要带着箱子上路。

抱着箱子扭头的一瞬，我看见你也在盯着那只箱子。

看到我扭过头来，你赶忙移开了目光。

怎么，你也对皮影戏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

……

今天是我先轮班守夜。

看到舌头沉沉睡去，我拿出了皮影戏。

火光下，驴皮做成的小人覆盖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就这样看着小人怔怔出神。

“良爷想看皮影戏嘛？”

在我出神之际，我听到了你的耳语。

我警惕了起来。昨晚的刺杀还历历在目，使我不得不防。

可我最终也还是没有忍住。

解了绳子，我带着你朝营地远处走去。

......

在篝火的映照下，白幕发出柔和的光。在你的哼唱下，张翼德缓缓登场。

过了这么多年，我本以为我改变了、变强了、从羊变成了狼，不再畏惧任何事。

可时至今日，我依然在逃避。

我不敢直视火光。

“啊！！！”

一声大叫，我抱着头跪在地上。记忆中大爆炸的白光将我的意识吞没。

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你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良爷...良爷......”

我摆了摆手，踉踉跄跄起了身。

踩灭了篝火，我跌跌撞撞向营地走去。也不管皮影戏有没有收拾好。

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摆脱天启六年的那场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