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广播公司 ( ) • 2024-05-07 16:50
2024-05-07T07:06:31.000Z

对于澳籍德裔作家兼记者安东尼·卢温斯坦(Antony Loewenstein)来说,加沙是一个很少会让犹太人感到恐惧的地方。

战前,他在东耶路撒冷生活和工作,时而会造访加沙这块巴勒斯坦飞地,享受那里的海鲜,感受当地的人文,还有本地人的热情好客

他说:”我认为,作为一名犹太人,你要让外界的人知道,加沙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让人想到就打退堂鼓的地方。”

“你总会听到儿童的声音。加沙大约一半的人口在18岁以下。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孩子们在玩耍、欢笑、哭泣、尖叫......这样的情景随处可见。

“我在那儿有朋友,他们都有孩子,我们经常会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加沙有些地方真的很美,很平静。出产新鲜的农产品,肥美的鲜鱼。”

School girls walk down the street in gaza before the war
For many children in Gaza, life was relatively normal before the war.
Antony Loewenstein sits on some machinery in Gaza before the war
Antony Loewenstein says Gaza was rarely a place to fear as a Jew.  
People sit on the beach in Gaza before the war, the tables are on the sand and they are sitting in green plastic chair
Antony Loewenstein enjoyed Gaza's hospitality and culture before the war.

现在,看到加沙被毁的一幕幕画面,他感同身受。

“我看着这些图片,努力回想我是否去过其中的一些地方?我去过那里的餐馆吗?是否在海边遇到过什么人?”他说:"我现在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悲伤,同时也感到很无助。”

“看到加沙自去年10月7日以来发生的一切,说实话,我痛心疾首,无比羞愧。因为这一切都是以我的名义发生的。

现居悉尼的卢温斯坦是澳大利亚犹太人中反对以色列在加沙发动军事行动的领军人物。

这场军事行动造成的平民伤亡规模之大,令他震惊不已,但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坚持采取这场军事行动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犹太人。

“澳大利亚、美国、英国的犹太人领袖们所传递的信息是一致的,即支持以色列的所作所为,这样才能保护我们的安全,但这毫无依据可言。”

“这反倒会让我们更加不安全。在巴勒斯坦人获得安全保障之前,以色列人永远不会获得安全保障,犹太人也永远不会获得安全保障。”

Antony Loewenstein sits at his desk by his computer and looks at the camera
Antony Loewenstein says Jewish people will never be secure until Palestinians are safe.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卢温斯坦一直在向数百万人表达他的愤怒,并作为评论员频频出现在CNN、MSNBC、半岛电视台英语频道等媒体网络以及土耳其的电台和电视台。

他的最新著作《巴勒斯坦实验室》(The Palestine Laboratory)调查了以色列对被占领区巴勒斯坦人测试和使用高科技武器的情况。该书现已成为国际畅销书。他也凭借此书赢得了澳大利亚最高新闻奖——沃克利奖(Walkley Award)。

他说,成千上万的人联系他,感谢他敢于直言。

他说:”犹太人(一直)说'感谢上帝,还有一种声音反对以色列的所作所为'”。

但在一些澳大利亚犹太人看来,他比哈马斯好不了多少。他收到过仇恨邮件和匿名死亡威胁,还被贴上了叛徒和自我憎恨的犹太人的标签。

澳大利亚犹太裔历史学家苏珊娜·拉特兰(Suzanne Rutland)认为,反犹太复国主义活动,不管是谁在推动,都会让犹太人处于危险之中。

Suzeanne Rutland
Sydney University Professor Emerita, Suzanne Rutland, believes anti-Zionist activism, regardless of who promotes it, puts Jews in danger.

“反犹太复国主义的声音导致了对澳大利亚犹太人的攻击。它助长了反犹太主义的抬头,我们看到,10月7日之后,反对犹太复国主义的声浪高企,”她说。

她说:”主流的犹太领袖、大多数犹太人都认为,像安东尼·卢温斯坦这样的人,这种极端左翼的声音,对犹太人的福祉,尤其是对生活在以色列的700多万犹太人的福祉,具有极大的破坏性。”

20世纪80年代,当他在墨尔本为自己的犹太教成人礼参加学习时,他并没有料到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的转变。

Antony barmitzvah 3
Antony was 13 years old when he had his bar mitzvah. 
Antony with his parents Jeffrey and Violet Loewenstein.
Antony barmitzvah
Antony Loewenstein celebrated his bar mitzavah on his 13th birthday, as is customary for Jewish boys. 

他说:”当我开始撰写有关以巴的文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大概是35、40年前,在我的犹太家庭、犹太教会堂和更广泛的社区里,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的自己。

安东尼·卢温斯坦出生于1974年,成长于一个自由派犹太家庭,他过逾越节等犹太节日,也会过安息日,将以色列视为海外犹太人受到任何威胁后的安全港。

他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在1939年逃离了纳粹德国和奥地利,但家族中的许多其他人都遇害了。

Antony's parents in Melbourne
Antony's grandparents who emigrated to Australia from Germany in 1939. 

安东尼的父亲杰弗里·卢温斯坦在接受《指南针》(The Compass)节目采访时:”就安东尼的犹太血统而言,让他了解自己的血统对我们很重要。”

“我想这也是因为我们有家人在大屠杀中丧生。我父亲的父母在1943年3月被火车送往奥斯威辛集中营。就在他们被处决的当天,我出生了。”

Jeff's Grandparents
Antony Loewenstein's grandparents on his father Jeffrey's side escaped Nazi Germany.

与他们所有的犹太朋友和家人一样,杰弗里和妻子维奥莱特(Violet)接受以色列作为一个犹太国家的重要意义。

杰弗里说:“我们对20世纪70年代的以色列的看法有些偏颇,我认为必须结合当时的背景来看待事情。”

“那个时候,没有人谈论巴勒斯坦人。谈起他们,就是恐怖分子。他们做了可怕的事情。比如慕尼黑大屠杀。但必须结合墨尔本更广泛的犹太社区来看待这件事,墨尔本是当时以色列之外最大的大屠杀幸存者社区。

但安东尼·卢温斯坦对他眼中 “不假思索 ”的犹太复国主义提出了质疑。20岁出头的他第一次去以色列旅行,之后写了他的第一本书《我的以色列问题》(My Israel Question),书中批评了对巴勒斯坦领土的占领以及亲以色列游说团体在澳大利亚和全球的影响力。

Antony Loewenstein has written many books.

这本书一下子就成为畅销书,但也让他成为澳大利亚犹太社区的弃儿。澳大利亚当时唯一的犹太裔议员迈克尔·丹比(Michael Danby)呼吁销毁这本书。

就连安东尼的父母也受到了犹太社区的排斥。

杰弗里说:”维奥莱特和我立刻受到了很多(犹太人)朋友的冷遇。

“安东尼俨然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这种情况至今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存在。

他们的遭遇让杰弗里和维奥莱特开始质疑自己对以色列的感情。

当安东尼跟随他的伴侣艾莉森(Alison)迁居到东耶路撒冷生活时(艾莉森在一家国际人道主义组织工作),他的父母也来了。他们去了巴勒斯坦被占领土,看到了巴勒斯坦人村庄里的房屋被拆毁,为犹太定居者腾地方。

杰弗里说:“我走遍了约旦河西岸的每一个地方,我去过被以色列人一次又一次摧毁的村庄。”

“所以说,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所见所闻令我震惊。”

Antony and Alison
Antony Loewenstein and his partner Alison in Bethlehem. 
Jeff with arm around Violet Loewenstein facing camera with view behind them in Westbank
Jeffrey and Violet Loewenstein visit East Jerusalem.
Jeff and Antony Loewenstein standing outdoors wearing sunglasses dressed for winter view behind in Westbank
Antony Loewenstein with his father Jeffrey in East Jerusalem.

安东尼认为,澳大利亚的大部分犹太社区都深陷在过去不能自拔。

由于以色列对待巴勒斯坦人的方式,在海外,尤其是在美国,年轻的犹太人逐渐形成了反以情绪,这种态势随着社交媒体上记录的加沙数万人死亡情况而加速。

“我对哈马斯在以色列南部地区攻击以色列平民的残暴袭击感到震惊。但我知道,这些袭击的后果对加沙的巴勒斯坦人造成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很明显,在10月7日之后的一天左右的时间里,犹太社区内部爆发了关于以色列和犹太复国主义的分歧,尽管这种分歧虽然早在这天之前就已经存在”。

拉特兰教授援引2023年6月的一项调查称,澳大利亚77%的犹太人认同犹太复国主义。

“犹太复国主义是犹太人的自决权,即以色列作为犹太人的国家而存在的权利。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的社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经历大屠杀后存续的社区,"她说。

“我非常肯定,年轻的犹太人,尤其是大学里的年轻犹太人,更多地受到了一些反犹太复国主义言论的影响,但很多人只是不想受到谴责”。

安东尼·卢温斯坦说,犹太复国主义游说团体的力量正在减弱。

他说,“最近在美国、澳大利亚和其他国家发生的学生抗议活动令人鼓舞,大量犹太人参与其中,反对在加沙进行大规模屠杀,反对大学与军火商合作,这表明了改变的可能。”

Group of students protest outside Hamilton statue at Colombia University, New York
Students from Columbia University protest outside Hamilton Hall. 
Group of students carry flags and walk in protest at Colombia University
Students protest the war in Gaza at Columbia University.

他说,“有批判精神的犹太人远比许多犹太机构愿意承认的人数要多得多。”

“越来越多的年轻犹太人、巴勒斯坦人和有良知的人,对于谁批评以色列种族主义和领土占领就给谁扣上反犹太主义的帽子的行为嗤之以鼻。”

在ABC iview上播放ABC Compass系列之《Not In My Name》。

制作人员

    记者: Brietta Hague视频: 来自Fremantle Media 和Truce Films的Tom Joyner和Daniel Gallagher以及Kelly Gardner数字效果制作人:Anna Klauzner 
Posted 12m ago12 minutes agoTue 7 May 2024 at 7:06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