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山海经》被这样大规模地讨论，还是《封神》上映的时候。

作为一部创作年代、作者都难以准确考据的古籍，《山海经》的身上有太多谜团。一方面，它因记录了古代的地理、动物、植物、矿物、宗教、历史、民俗等各方面的内容，被称为「古代博物志」；另一方面，又因其记录的传说光怪陆离，奇珍异兽与人们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出入过于巨大，也同时被称为「志怪之书」。

《山海经》的准确性，很多博物类的知友都有过详细的介绍；反而是古人狂野的想象更令我着迷。

试想一下，在那个几代人可能都不会踏出一座山、跨过一条河，隔着一山一河就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文化习俗、生活习惯，说着不同语言的时代，《山海经》是他们理解和记录世界的方式，是探索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更是他们解释对未知恐惧的字典。

如果把当时的那个世界想象成另一个宇宙，那《山海经》就是那个宇宙中，无限放大版的《神奇动物在哪里》。正如纽特·斯卡曼德在保护神奇动物课上学习神奇生物，而后成为魔法世界著名的神奇动物学家一样，《山海经》中所记录的古人对于这些奇珍异兽的想象，也一直持续不断地影响着我们正在看到的文化产品。

历史与现代文化交织相融，共生共荣，我们不仅是历史的观众，也是共同构筑文化记忆的创造者。

饕餮：人类内心贪婪的投射

饕餮大约是《山海经》中我们最为耳熟能详的怪物了，《山海经·北次二经》中这样描述它：钩吾又北三百五十里，曰钩吾，其上多玉，其多铜。有兽，其状如羊，人面，其目在，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食人。

饕餮最初的名字是「狍鸮」，意指它的声音咆哮如雷，它是《山海经》中各种元素混搭而成的怪物的集大成者。其最大的特征便是能吃、贪吃，食量惊人，且不知节制。

《字汇补》一书中说「贪财为饕，贪食为餮」，饕与餮的叠加，代表了极致的贪欲，此后这一词便被用来形容那些欲望无限膨胀的人。

如果只能通过更多贪念来填补黑洞，便会像古籍里的饕餮一样，最终只得吃掉自己的身体，活活饿死。

当欲念吞噬了人性，欲望便成了填补不尽的空虚。

我们的祖先们把饕餮恐怖而狰狞的面容放在青铜器上，是对敌人的恐吓，亦是对自己的警示。

到了现代文化中，张艺谋的《长城》，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在大银幕中见到饕餮的形象。电影本身基本遵循了好莱坞怪兽片的逻辑，而其中的饕餮也延续了古籍中的意象，电影中它是兽王的爪牙，每隔六十年就会来为祸人间。

电影公映时，可谓遭受了张艺谋从业以来最大的滑铁卢，不仅出现了豆瓣一星风波，更有关于刘德华番位、景甜风头无两的争议，导致饕餮的设计在当时反而不是什么舆论关注的重点。

直到去年的《封神》，我们才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演绎。电影对饕餮的呈现，是颠覆也是超越。导演把饕餮变成了搭建电影世界观的重要元素，一方面突出了其庄严威猛的形象，并把饕餮纹融合在了包括龙德殿屏风、王家侍卫的胸甲，以及纣王殷受的战马等各个场景和道具中；另一方面也赋予了它「遇水会融化」的阿基琉斯之踝，再度丰富了这个上古神兽的形象。

而从上映后汹涌的正面反馈来看，乌尔善用现代美学观重新演绎这一重要的传统文化元素的苦心没有白费。

九尾狐：红颜何必成祸水

相比饕餮，九尾狐在现代文化中的出现频次就高多了。

《山海经·海外东经》中说「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一曰在朝阳北。」古代传说中的九尾狐有不死之身，而吃下九尾狐的肉，不仅不会受到魅惑，还可避开妖邪之气。「青丘」这个地方，在影视剧作品中也经常被作为九尾狐的起源地，例如 16 年就有一部取材于《聊斋志异》，在现在看来主演团有不少梗的电视剧《青丘狐传说》。

古代传说中，九尾狐更是跟大禹的爱情故事有关，《吴越春秋》中说，大禹在遇到一只九尾狐后，娶了涂山氏的女娇为妻。在后来的传说中，涂山氏与九尾狐的形象交织融合，难分难解。而她就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时，等在家里的那位妻子。据传说，她还为大禹写了中国传统文化史上的第一首情歌，而安徽蚌埠涂山的那块「望夫石」，据传就是涂山女娇的化身。无独有偶，《狐妖小红娘》中的涂山氏，也借用了这一典故。

汉代时，九尾狐是祥瑞的象征，频繁出现在器皿和汉画像石上，只有天下太平时九尾狐才会现世。进入宋代之后，九尾狐才开始转为魅惑众生的负面形象，而到《封神演义》时，九尾狐就演化成了我们现在最熟悉的「妲己」形象。美丽、毒辣、魅惑，擅长操控人心，温碧霞当属是银幕史上最经典的妲己之一。

而随着当代文化当中女性叙事的更迭，九尾狐的形象终于不只是「狐狸精」。

红颜不再是祸水，倾国之姿亦不再是遮盖恶毒野心的幌子。

《封神》中那然演绎的妲己，集单纯与野性于一身，是知恩图报的小狐狸，亦是愿意为了纣王付出自己千年修行，有情有义的祥瑞。

凤凰：皇权与爱情的一体两面

不同于九尾狐一贯以来的妖女形象，凤凰作为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不仅是祥瑞，亦代表「百鸟朝凤」的尊崇地位。《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句曰九凤。

在我们的影视作品中，「凤位」是皇权的象征，是宫斗的必需品，也是歌颂爱情的见证。

《甄嬛传》里，四大爷与白月光纯元新婚之夜，「也曾彻夜点燃过一对龙凤花烛」；嬛嬛 19 岁生日那天，对着满池早开的荷花和漫天飞舞的风筝，果子狸为她唱的是比喻真挚爱情的《凤凰于飞》；曹贵人帮落难的华妃争取到圆明园随行名额，凭借的正是一只「凤穿芍药」步摇；为了保住凤印，爱了一辈子大橘的宜修，最终落了个「死生不复相见」的结局……

即便有再多美好的寓意，一旦被权力裹挟，便成了束人一生的枷锁。

巧合的是，西方文化中也有类似凤凰的神鸟形象。中文虽然同样被译作凤凰，但含义和意象却不相同。其形象更接近老鹰，并有浴火重生的特性。

其中最著名的当数邓布利多，凤凰是他的守护神，他创立的抵抗力量名为「凤凰社」。福克斯不仅是他的宠物、信使，也是亲密战友，为了保护邓布利多，它不仅曾吞下伏地魔的杀戮咒，也曾解救邓布利多于重重围困，更在邓布利多死后，在霍格沃兹的上空唱起挽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X战警》里的「凤凰女」琴·格雷拥有完美的「凤凰之力」，不仅战力满格，并且在她牺牲自己控制洪水决堤后，保护了她，让她最终「浴火重生」。

写在最后

最后，很想夸夸 vivo 这次跟《山海经》的合作。

作为一个前市场/公关人，如果我接到这个 Brief，大概会感到很头大 —— 一边是一定程度上「难辨真假」的神话传说，另一边是极其现代的电子设备。这个策划要成功，至少要办到三点：一，策划要能突出产品本身的特性，传播中不能失焦；二，产品与《山海经》能够贴合，有足够的匹配度在大众视角才能有可信度；三，执行要足够到位，才能在品牌层面上拉到好感度和口碑。

做过项目的都知道，多目标的项目最难做。很佩服他们能从《山海经》的「博物志」的一面入手，把传统文化中「实」的那一面与现代科技完美结合起来。同时还保证了落地执行的力度，其中一定有过无数的推翻和再验证。

这个策划其实本身对产品本身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万一没拍出来，那前期多好的想法都会打了水漂。不过好在最后vivo X100 Ultra强大的抓拍能力，还是顶住了压力。可以想象，连日常我们在城市里拍人像，出片有时候都要看运气，何况是在非洲大草原上，拍神出鬼没、敏捷灵动的动物。

早前读九鼎的故事时，看到关于「九鼎是解开《山海经》秘密的关键」时，我就幻想过，这是多好的一个故事引子：一部上古时代的奇书，一个迷雾重重的传闻，再加上一个与之相关联的家族，感觉「罗拉」的故事呼之欲出。如果我们的创作者，我们的下一代创作者，也能从这样的古籍里找到灵感，我们未必不能拥有自己的《古墓丽影》《盗墓迷城》。

真的，这样的策划，可以多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