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LGBT摄影师大陆参加书展被拘 分析指中国正借相关法律收紧管控

台湾摄影师林家夯向BBC中文亲述，今年5月31日到中国大陆的江苏省参加“南京艺术书展”时，遭到当地公安逮捕并“行政拘留”。

林先生回到台北并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身遭遇，引发台湾网民激辩——台湾民众到对岸旅游是否已经不安全？北京新颁布施行“国安法”和“反间谍法”后，近日屡屡传出台湾游客在对岸被逮捕，中国大陆的相关红线是否越来越严厉？

新加坡国立大学政治系副教授庄嘉颖向BBC表示，根据目前现有的资讯，评断中国是否正在施压台北或画下更严格的红线，很难直接下定论，但也不排除可能性。

庄教授解释，国家安全法和反间谍法颁布后，北京一直在收紧管控。从最近宣布逮捕一对涉嫌为英国情报机构工作的公务员开始，中国国家安全部门和官媒近期也一再警告防范间谍活动。

台湾陆委会发言人梁文杰昨日（6月6日）则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台北有注意到此事并正在查证中。

梁文杰又说，由于中国实施国安法和反间谍法，个人被留置和检查的情况“确实有所增加”，过去个人遭遇这种情况较多，最近一起案例是一个台湾旅游团到福建出游，但其中一名团员在途中却被中国公安带走，直到旅游团团员全数返台后几天才被释放回到台北。据悉，这是首次出现台湾旅行团成员在中国被留置的情形。

大陆国台办发言人陈斌华在6月12日记者会回应媒体询问时表示，台湾一民众在南京参加艺术市集活动被执法部门发现展示疑似淫秽图片，警方对其进行传唤审查，并认定其构成“运输淫秽物品”。考虑到当事人确实不了解大陆相关法规，对其作出“不予行政处罚”的决定。

陈斌华强调称，“只要不从事违法犯罪活动，台湾同胞来大陆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可以高高兴兴来大陆、平平安安回台湾。”

拘留与抽血

林家夯今年30出头，正职是摄影师，不避讳承认自己是LGBT人士。这几年来，他加入台湾网路电视台的男同志恋爱实境秀，并出版了数本有关男同志情欲及生活的写真书，在台北艺术社群小有名气。这几年来，他陆续报名欧美、深圳、广州及南京的书展，宣传销售自己的摄影书。

“我是5月31日（下午）1点到会场，才开始摆摊不到30分钟，就有七、八个人，穿着不像一般民众的服装过来，开始每页每页拍我的书……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收了我的摄影书，之后他们叫了公安来把我带走。先把我带到我（住）的饭店，检查我的行李箱。把我跟书展方的人员载到派出所拘留了几小时后，我们又被带到附近的公安局……在那边除了被全身脱光拍照之外，我还被验了唾液跟抽了血，检查了我的支付宝交易纪录……最后他们以涉嫌贩卖淫秽图像拘留我，到了深夜我才被放出来。”

林家夯提到，虽然自己出版的摄影作品尺度大，记录性少数（LGBT）民众的生活点滴，但每回到这些书展都是透过正式报名，经主办方审核通过之后才会前去推广自己的书籍。过去在广州等地都没有遇过，“过去有被提醒过，可能会有展览场地请来的人员来看看，但文宣部的人来查看，我是第一次遇到。当天许多出版商的摊位书籍都被没收，但我应该是唯一被带到派出所的。”

林家夯告诉BBC，被带到公安局之后，反覆被问了同样的问题好几次。警察出具了一张通知书让他签字。

之后他又被抽血，搜集唾液，被要求念了一段诈骗集团的文字并录音，之后戴上手铐被关到一个充满尿骚味的玻璃屋中，与其他人拘留在一块。他本来被告知涉嫌“散播淫秽图像”至少要被拘留七天，但在当日深夜意外被释放：“他们（公安）只是简单的就说，这一次就这样，你可以走了。”看到来接送他的当地友人，他当下只有想哭的冲动。隔日，公安人士再次来到他的酒店，问了他一些关于书籍数量的问题便离去。

林家夯此后继续在南京待了两三天才回到台北，他表示因为更改机票昂贵等因素，没有选择立刻返台。

红线在哪？

林家夯在社交媒体上Threads上披露自身遭遇之后，再次引发了许多网友激辩现在去对岸旅游是否安全、LGBT（性少数）族群是否更加危险等红线问题。

在此之前，曾因支持2019年香港示威而爆红的台湾网红锺明轩，今年就陆续前往北京上海等地旅游拍摄影片后。他表示，原以为到中国大陆旅游讲话要小心，“但其实也还好”，对大陆的印象越来越好。最近，有关六四天安门事件，钟明轩则说在大陆提及天安门事件“心态要不得”。他又表示，若外国人来台湾询问过往慰安妇与白色恐怖历史，“我们会比较开心吗？”

但也有网友表示，林家夯被拘留了半天就回来，已经很幸运，是“开恩”了。也有网友对林先生遭遇表示同情，但表示，做什么事情或许都要思考再三，有关LGBT的商品在中国大陆十分敏感，“可以的话最好也不要去，自由民主那套可不是放诸四海皆准”。

针对网友对其遭遇的不同意见，林家夯告诉记者，他只想分享自己的经验，记录下来，给大家参考，“我自己短期内不会考虑再到中国工作或旅游，其他人要不要再去，我个人没有意见。”

过去几年便有许多台湾人在中国大陆因为不同理由被逮补拘留甚或关押多年。较知名的有台商李孟居、台湾政治工作者李明哲，他们都被关押多年后才被释放。在中国互联网颇为活跃的的一名台湾玄幻网路小说家罗森，本名廖孟彦，在2022年于广东珠海失联。2023年底，大陆国台办证实罗森为“涉嫌出版情色小说”且牟利被重判12年徒刑。据报导，罗森的家属曾寻求台湾海基会协助，但大陆国台办则说海基会不承认九二共识，与大陆海协会的协商管道中断。

依据中国刑法“贩卖淫秽物品罪”，一旦罪成最高可被判无期徒刑。

评析这些大大小小的拘留逮捕事件，庄嘉颖称，这些拘留事件对外界来说，是凸显了北京“专断（arbitriness）的执法”以及对维稳、安全和反间谍工作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