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 - 首页头条 ( ) • 2024-06-21 07:14

原创 知了君 知了x FUTURE

“浪荡是世俗画作里最自由不拘的水墨,花都优雅的双腿是这宇宙笔下的一抹,漂洋过海的乡愁种在一无所有的温柔,寂寞的枝头才能长出常玉要的花朵”……这是周杰伦在《最伟大的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段歌词。

富贵公子,流浪巴黎,孤傲纯粹,遗世独立……众多名词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了歌词背后主人公的形象。这是很多人第一次听到常玉的名字,而在慢慢揭开他面纱的时刻,却愈发会觉得他身上谜团重重。

带着东方的血脉走向世界

《中国花布上的粉红裸女》,1930年代

常玉,四川南充顺庆人,原名常廷果,字玉,1900年出生(也有说是1895年或1901年)。他的哥哥常俊民小时候做小货郎,后来开办了丝三厂(现在的六合集团前身),成了四川最大的丝织企业老板,家产丰厚,人称“常百万”。有了这样的家庭背景,常玉早年的艺术追求得到了充分的经济支持。

在家人的支持下,常玉去了上海,在一所私人美术学校学习,然后又去了日本学画。1920年,他到法国勤工俭学,和徐悲鸿、张道藩等留法学生组成了“天狗会”,后来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学油画。

1920年,颇具文人气质的常玉(右)与二哥常必诚

常玉风流浪漫,娶法国贵族老婆,和贾科梅蒂是好友,毕加索也给他画过像。他爱画裸女,宁可省吃俭用多雇几个模特,“这对人体美的欣赏在我已经成了一种生理的要求,必要的奢侈,不可摆脱的嗜好。”好友徐志摩赞赏他画的是“宇宙大腿”,他也是中国第一代赴法油画家中,唯一进入西方艺术潮流中心的人,在当时的世界艺术之都巴黎画界占有一席之地。常玉常说,“一个人必须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放浪形骸的常玉也有极其文静的一面,画画时他读《红楼梦》,拉小提琴。他和贾宝玉相似,敏感、任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沉迷于美和纯粹。

1956年,巴黎,常玉与朱海伦

然而剧情急转直下,到法国的第十个年头,常玉长兄常俊民经营的丝厂受到日本生丝倾销中国的巨大影响而倒闭,次年慨而离世。失去经济来源的常玉,却也依然不能容忍画商凌驾于自己之上,“不合作”态度使他和画商乃至整个艺术市场渐行渐远,晚年的生活因经济拮据而显得格外凄凉。

1966年8月,常玉在巴黎的寓所里因煤气中毒去世……他死后一周才被人发现,家徒四壁,没有亲友,只有一本书抵在胸前。常玉去世后,他在巴黎的友人出资将他安葬在巴黎城郊的一个公墓中。常玉墓地的租期是30年,可以延期两年,到期不续,墓地就要被清除。1998年,一位中国台湾的画商找到常玉墓地时,正好是租约到期的那一年。这位画商为常玉的墓地又续租了30年,到2028年。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常玉的画作和他本人都在耀眼的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与生俱来的超越与灵动

常玉自幼习书画,对中国传统花鸟画尤为精通。他的书法老师赵熙是著名书法家,清末民初四川的“五老七贤”之一。中国传统书法和水墨山水对常玉的影响深远,贯穿于他后来的创作中。正如吴冠中所说:“故国的宣纸哺育过少年常玉,这是终生不会消去的母亲的奶的馨香。”

《八尾金鱼》,1930-1940年代

在巴黎学画时,别的学生都用铅笔、炭笔画素描,常玉却独辟蹊径,用毛笔画素描,速度极快,一气呵成。他创作的一些版画小品,底色不是黑色就是红色,线描部分反白——如同中国传统碑刻或篆刻的拓印。他画油画时,先用画刷平涂,然后趁颜料未干,用刮笔刮出线条轮廓,这种手法颇有金石篆刻的趣味。常玉的油画中,尤其擅长“留白”。白色在他的画作中,几乎无所不能,可以是物体,可以是空间,甚至可以是轮廓线条本身。简约至极的构图配合灵气生动的留白,传达了丰富的中国意象。

他的早期作品上,常常只署一个“玉”字,然后在“玉”字上方盖上“天官赐福”的肖形印。这是他在国内时从小摊上买来的小玩意儿,用来视觉化他的 “常” 姓。

常玉的画作之所以不同凡响,原因在于他几乎没有明显模仿西方的时期。虽然受到过西方现代主义影响,但他并没有丢失民族之本,而是另辟蹊径,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常玉自己说:“欧洲绘画好比一席丰盛的菜肴,当中包含了很多烧烤、煎炸的食品以及各式肉类。我的作品则像是蔬菜、水果和沙拉,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味。”

《绿色背景四裸女》,1950年代

常玉不画男人, “我画室这张沙发虽然早已破旧不堪,但这上面落坐过至少一两百个当得起美字的女人。” 常玉对于自己喜欢画女人这个爱好,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学画画原来的动机也就是这点子对人体秘密的好奇。你说我穷相,不错,我真是穷,饭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儿——我怎么也省不了。”

《入浴》,1930年代

这些作品线条简单,有一种即兴速写的酣畅感,女性的大腿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把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为禁忌的部分,以坦坦荡荡的东方美学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吟游诗人永恒的乡愁

1950年代的常玉

二战后,旅法华人艺术圈里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常玉早年在巴黎险些成名。当时,有位画商决定要捧红一位东方画家,在藤田嗣治和常玉之间,他选择了常玉。画商付了钱,到了交画的时间,却发现常玉交不出作品,钱早已花光。画商大怒,转而捧藤田嗣治,结果藤田一炮而红。

这个故事当然只是传说。藤田嗣治比常玉大14岁,1913年便已到巴黎,早在常玉成名之前就已经红透半边天,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这种竞争关系。然而,了解常玉的人都觉得,这个段子对常玉性格的描绘可谓惟妙惟肖,极为真实。

《绿底梅花》,1960年代

1963年,中国台湾一个访欧团来到巴黎,拜访了这位隐居在艺术之都的天才画家。访客中有一位特别的人物——时任台湾教育部长黄季陆。黄季陆被常玉的艺术才华深深打动,他邀请常玉回台湾任教,希望借此改善他的生活境况。常玉欣然应允,将43件珍贵的油画作品先行运往台湾。然而,彼时这些画作因无人赏识而被束之高阁,存放在台北历史博物馆的仓库中,日渐破败,无人问津。

《婚礼花饰》,1930年代

著名策展人、台北耿画廊负责人耿桂英曾经说过,“他物质越是缺乏的时候,画出来的风景反而越饱满,枝叶茂密,繁花艳丽。民间的图腾都画上去了,食物都画上去了,佛手瓜,葡萄,枇杷,还有喜鹊。”常玉让人想起的,是那种“离开了自己的原生土地,却依旧以自己的方式,紧紧拥抱着故乡土地的中国人。”“应该说,常玉是属于巴黎的,他是不能被拘束、被限制的,他是奔放的,所以他一定选择在巴黎留下来。也因为这样,所以他的宿命注定是孤独,终身怀着一个乡愁。”

《五裸女》,1955

这个巴黎浪荡子,将灵魂献给了笔下的女人、花与动物,以燃烧自己的方式成就了艺术。常玉潦倒半生,死后,其作品却大放异彩——

2011年,其作品《五裸女》再度现身,在香港以1.2832亿港元成交,刷新了华人油画最高成交纪录,成为当时全球最贵的中国油画。2016年,《瓶菊》以1.0358亿港元成交;2019年,《曲腿裸女》在香港拍出1.98亿港元,再次刷新个人纪录。同年,《五裸女》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最后以3.03亿港元成交,刷新了常玉作品拍卖记录的同时,也超越了吴冠中《周庄》(2.36亿港元),成为仅次于赵无极《1985年6月至10月》(5.1亿港元)的亚洲油画第二高价。

常玉绝笔之作《孤独》,1966

“我们的步伐太过时

我们的躯体太脆弱

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

—— 常玉

世俗的成功与否,他人的认可与否,对于常玉来说或许只是过眼云烟。无论早年富贵还是晚年贫困,他在艺术上的坚持始终如一,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时光的年轮轧过,荒漠沙海里那匹孤独的小象终于是变成了浩瀚宇宙里那颗最亮的星星。“我可以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但我并非山穷水尽,因为我的爱意从未枯竭。”

对一只小象最浪漫的想象

撰文 | Cathie

排版 | Cath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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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个游走东西方美学的诗人,被周杰伦写进了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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