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 机核 GCORES ( ) • 2024-06-21 13:17
慕容玛利亚当时说过什么来着?
关于激活微波炉信号基站的方法,我隐约记得是一个略显霸道的方式,即放入任意一种食物,加热特定时间,运转停止后就大功告成了。激活成功时会听到一声青蛙叫,然后微波炉内原本的物体会变成一滩QQ的绿色啫喱。慕容玛利亚还特意强调过,该啫喱富含高浓度玻色因、富勒烯、水母提取物和南非凤凰草精华,建议带回家当面膜使用。
至于具体是加热多长时间,我竟然记不起来了!我努力回想,记忆里似乎只有她肩膀光滑柔软的触感,以及她轻薄双唇中娓娓吐出的温声细语。
“所以你只记住了那些没用的东西?”南宫星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那不屑的眼神肯定是在埋怨我。我一个33岁的单身男子,早该到了在意护肤的年纪,况且还没有体验过爱情的滋味,每当入夜辗转反侧之时难免有焦虑感涌上心头,适当关注一下抗衰保养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从冰箱取了一根香辣鸡翅根放进微波炉,在员工休息室里硬着头皮胡乱试了几番,望着已经转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微波炉问道:“有信号了吗?”
南宫星落摇头。
“要不你联系一下慕容玛利亚,再问问她激活方法?”
“公司为了避免办公室恋情,员工联系方式要加密,每次都是订货后由接线员从旁进行调度。”
“你这个理由听上去也太像现编的了!”
“你没资格质疑!就是你把事搞砸的。本来我马上就要说服她去穿衣服了,你非要插进来干什么?”他又旧事重提,言语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哎呦喂!没听见!我没听见啊!”南宫话音未落正赶上刘跃进推门进来,他似乎意识到来得不是时候,转身又走了出去,“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门外传来的叹息声使我很担心保洁大爷又要出去胡说八道了。
“年轻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我理亏,语气也软了下来。
“关键时候太耽误事了,以防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你要经常想象一下慕容玛利亚在旱厕拉屎的样子。”南宫星落命令道。
“我凭什么要想象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你失去的只是微波炉,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少废话。你不想?那我帮你想。”南宫星落开始阴毒地施展心灵感应术,企图将他脑海中臆造的慕容玛利亚在旱厕拉屎的画面传输给我。
我下意识捂住眼睛,但并无法阻挡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南宫这个畜生不顾丝毫同床情谊对我进行无情的视奸。我心里咒骂着,但凡有点社会责任感,他也应该把这项技术用于帮助盲人感受世界的美妙,而不是逼我看人拉屎!
我不忍形容这家伙捏造的是何等猥琐的画面,那粗陋的场景仿佛一部短视频连续剧,在他的引导下画面镜头从外景切入,视角由远及近由下而上,万幸的是他想象出蹲在旱厕里的人根本不是慕容玛利亚,“去死吧!慕容玛利亚为什么会有那东西!”
“啊?女生和我们不一样么?”南宫星落的心灵感应被我打断,在我的指责下他无辜得像个从来没上过生理卫生课的孩子。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休息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马晓燕探出头问道。我头一次发现这孩子好奇心那么重,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和我一样也从来不用微波炉。
“丁博饿了,想吃个鸡翅……”南宫信口胡诌了个理由。
“你们刚才一直在用微波炉?”马晓燕凑过来蹲下身,看到微波炉托盘上躺着被热得冒烟的鸡翅根,她又问道:“用多久了?”
“20分钟。”
“哦?”马晓燕表示怀疑,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哦?”的。她阖上微波炉的门,设置了10秒钟,启动。鸡翅根又转了起来,直到10秒后听到“叮”的一声,奇迹并没有发生。
“不错,加油干!”马晓燕戴上耳机,脸上挂着微笑,心满意足地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心满意足”的。
“她是要开始带饭了么?”我问同样一脸懵逼的南宫星落。
后来我们又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有激活成功,但鸡翅根已经开始碳化。为了避免碳化后的鸡翅根自燃并引发火灾,我建议南宫暂时放弃,反正以后新微波炉天天都有人用,搞不好哪天谁误打误撞就把信号基站激活了。再不行就等下次慕容玛利亚送货的时候,问问她激活方法,反正问题总能解决。
“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下班后我再试试。”南宫很不甘心,倔强的他为了信号基站宁愿放弃丁家私厨的特供晚餐。
晚饭上桌的时候,南宫星落果然迟迟没有进家门,不知道他今天非要跟微波炉较什么劲。
邻近9点牛胜男回来了,说路过IT部时看见南宫星落还坐在工位上,问我俩是不是吵架了。我俩能吵什么架?俩大男人总不好时刻黏在一起吧。我不便跟她解释来龙去脉,便谎称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10点钟是IT部大部分人的下班时间,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踩着点蹭通勤补助打车回家,人去楼空后正是南宫星落继续尝试激活信号基站的最好时机。我有点好奇他是不是瞒着我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毕竟之前鲨鱼头套是如何摘掉的他一直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另一方面,由于没有记住激活方法,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想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盯着餐桌上牛胜男吃剩的菜汤思索了一阵,还是放心不下那家伙,临出门用玻璃饭盒装了满满一盒他爱吃的菜汤拌饭。那个饭盒本来是当初我打算自己带饭用的,没想到就这样便宜他了。从这件事来看,我也并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虽然特意给他带饭的事多少显得有些暧昧,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形成的吧。
我拎着粉红火烈鸟图案的饭盒包赶到公司的时候,办公楼只有几个卫生间的窗户还亮着微弱的灯光。这个时间潘玉龙应该正在门卫室打手游,如果被他发现我深夜潜入公司,少不了要一番盘问,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戴上了“试做型‘别特么看了’注意力黑洞”,将自己遁形于此起彼伏的虫鸣中。
夜空很晴朗,一轮不大规整的圆月斜挂在天边。城市里的夜晚感受不到什么星光,也让人失去了仰望星空的欲望。我已许久不敢再面对深邃的夜空,唯恐唤起25年前那一夜的记忆,担心某一刻发现,牛可心漆黑的眼睛就隐藏在那清冷的夜幕里。
我站在楼下的草坪上,望着三层的员工休息室,那里关着灯,不像有人的样子。此时月光浸沐下的休息室里隐约晃进了一个身影,从轮廓上来看那身影戴着一顶鸭舌帽,正是南宫星落。
正当我迈开步子打算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忽然感到裤脚被拉住了——是花仔。我就不纠结它是如何突破“V字手”的屏蔽发现我的了,多半是因为狗鼻子太灵嗅到了菜汤拌饭的香味,它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带着某种期盼,我深知如果不满足它,它可能就要叫出来了。
为了不暴露行迹,也许我应该蹲下身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友好,但想到这种半散养的狗身上可能潜伏了多种昆虫和细菌,作为热爱卫生与和平的文明人,我更愿意给它脑袋一闷棍让它明早再醒过来。可我终究不是个心狠之人,正当我纠结该不该放弃原则给它爱抚的时候,它不知好歹地叫了出来。
老实说我不善于处理这样的场面,我曾面对过类似的情景,比如高铁上的那些熊孩子,他们时而跑来跑去,时而吱哇乱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蓬勃的原始生命力。而像我这种早已丧失疯癫豁免权的成年人,对于眼前这些鲜活的小生命可谓既嫌弃又憋屈,能做的仅仅只是在幻想中掏出“沙漠之鹰”将其爆头一万次。
爱咋地咋地吧,我习惯性地正在脑内小剧场中认真挑选一把合适的武器,头顶传来了开窗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南宫星落正探出身子看向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叫道:“花仔,别叫了,一边玩去。”
我知道救星到来了,我友好地向室友挥手致意,才意识到一个半拳大小的东西从天而降,紧接着那玩意正中我面门,我感觉鼻子一酸就倒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我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加油哦~只剩最后一根了哟~”
备注:鸡翅根(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