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防疫人员入民宅“无害化处置”宠物狗， 引发众怒

中国江西的一名市民反映自己在隔离期间，家中的宠物狗被防疫人员强行扑杀，在社交媒体引发众怒。

此前，一段私人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影片在中国社交媒体上广泛流传。画面显示，两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一间公寓里追堵一只柯基犬，两人随后用金属棒击打狗的头部，狗痛苦尖叫并试图逃窜。

这段视频引发网民的愤慨，人们指责防疫人员在未经户主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入室虐杀动物。当地街道在一份通报中承认这只狗被扑杀，尽管没有证据证明其感染了新冠病毒。

当地政府周六（11月13日）对此道歉，并表示已将涉事人员调离岗位。

“无害化处置”

事件发生在中国东部的上饶市的金凤花园小区。由于该小区出现了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当地防疫部门要求对全小区人员进行集中隔离，并对公寓楼进行消毒。

当事人傅女士周五（11月12日）在微博发帖称，她在当日接到通知要求去酒店隔离，由于不允许带宠物，她只能将一只养了五年的柯基犬栓在家中。

她表示，自己提前多次和工作人员确认宠物狗不会被处理。但在当天下午四点多，她从监控中看到两名身着防护服的人员撬门进入家中，并直接用铁棍殴打狗的头部，地上出现血迹。

傅女士表示，她多次哀求两人停止殴打，但遭到拒绝。她被告知：“领导要求就地解决”。小狗在桌腿附近挣脱，跑到了一个摄像头范围外的房间。几分钟后，两人手持黄色塑料袋将狗带走，但狗的生死不明。

这一事件在微博等社交媒体上迅速传播，引发关注并登上热门趋势。话题“#上饶一隔离宠物狗疑似被扑杀#”的浏览量超过1.9亿次，讨论人数超过11万人。

当地时间周六（11月13日）晚上，上饶市信州区通过官方微博发布声明回应称，社区曾要求这名网民在前往隔离点时不要锁房门，但防疫人员上门消杀时发现家门已锁，因此在联系警方后打开房门。

“但现场工作人员在未与该网民进行充分沟通的情况下，将宠物狗进行了无害化处置，”通报写道。

通报还称，目前该街道已对相关人员进行了批评教育，调离岗位，并责令向当事人道歉。通报还强调，傅女士已对此表示“谅解”。

众怒

尽管官方对此表达了歉意，网民并不买账，模糊的措辞让很多人更加愤怒。

“视频里的狗狗好无助哇，都说医者仁心，这些人人怎么下得了手的？”一名网友说道。

还有网民表示，相比于扑杀宠物，这件事中更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公共权力对私人财产的侵害。

“这是完完全全的非法入室……在没有明确法律规定，没有明确与主人沟通，没有得到明确的同意的时候，把狗杀掉或伤害，这是损害私人财产的违法行为，”另一名网友评论道。

此外，有多名网友声称，在同一个社区，至少还分别有一只猫和狗遭到扑杀。在本文发稿时，这一说法尚未得到官方的证实。

香港大学生物医学学院的金冬雁教授对BBC表示，扑杀家庭中的猫、狗不仅违反动物伦理，在科学上也没有必要。

“猫和狗作为人的伴侣动物，已经失去了（动物的）社会性，成为人的家庭成员，因此到现在也没有看到狗或猫的群体相互传播或传染给人类的案例，”他说道。“这和丹麦之前扑杀养殖场里的水貂情况完全不同，因为水貂是群体内部发生活跃的传播，并且产生了新的适应性的毒株。”

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提供的指引，目前世界范围内有包括猫狗在内的少量宠物感染新冠病毒，但主要发生在和新冠确诊患者密切接触后，动物将新冠病毒传播给人类的风险“被认为是低的”。

在短暂沉默后，中国的一些官方媒体也开始发声，批评了上饶当局的做法。

中国中央电视台所属的“央视网”在周一（11月15日）评论称，人们应该摒弃旧思维，“宠物不能被当成畜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是活脱脱的生命，是我们的‘幸福共同体’”。

《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也撰文称，当局用“无害化处置”描述打死宠物狗，令人难以接受。“即使从危机公关的角度说，这肯定也不是一篇成功的信息通报，它引起网上负面舆论实属情理之中。”

但他呼吁网民不要因该事例而否定中国的防疫成绩和“清零”政策。“我们不能因为出了具体问题而否定基层防疫工作者的整体艰辛努力，”他写道。

然而，中国媒体《东方网》报道称，由于事件的持续发酵，傅女士与身边人“都受到不小的压力”，对此，她设置隐藏了此前发布的帖子。

一名转发傅女士帖子的微博用户也声称自己受到威胁，并公布了一段电话录音。录音中，一名自称来自江西的男子建议她把帖子删除，以避免妨碍抗疫。

“忧心忡忡”

傅女士的经历并不是孤例。本月初，中国西南部城市成都的一名居民在社交媒体上发帖称，她因发现与某确诊患者行程重合，主动汇报并进行隔离，但当局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杀死了她家中的三只猫。

今年9月，在东北城市哈尔滨，有3只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的宠物猫被强行执行安乐死。宠物主人希望有关部门能给猫一个治疗机会，但遭到拒绝。社区工作者表示，目前对动物“没有专业的治疗方法”。

工作人员还对媒体表示，如果不处理这些猫，猫主人的居住环境也一定会呈现阳性，“阳性的居住环境，她肯定不能回来居住，她们单元，甚至整个小区也不能回来居住，这样疫情就永远结束不了。”

相比之下，上海和北京等城市则因采取了更人性化的政策而受到赞赏。

今年年初，上海黄浦区规定，在转移居民到宾馆集中隔离时， 家中宠物可随行前往。而北京大兴区则规定， 在对居民进行集中隔离时，如果家庭中有宠物需要饲养，可以留下一名家庭成员居家隔离以照料宠物。

很多家有宠物的中国家庭目前感到忧心忡忡。一名家中养了三只猫的广州市民对BBC说，她很担心自己会遇到相同的经历，因为自己而导致宠物受到牵连。

“现在都不敢看这种新闻，很难想象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会怎么样，可能真的会崩溃……所以我现在基本上就不出门，”她说道。

金冬雁表示，将猫狗放到固定的隔离点隔离是一个有效办法，并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治疗手段。

“即使猫和狗感染了新冠病毒，也和人是一样的，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康复。等到康复后，就不会再测出病毒，所以不存在一直阳性的问题，”他说道。

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周一（11月15日）表示，生命面前人与动物都应受到平等对待，呼吁中国政府相关部门应建立全国性的宠物隔离制度。

“宠物已不单单是一个小动物，而是人类的伴侣、精神的寄托，不应打着防疫的旗号而伤害‘家人’，”该协会在一份号召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