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新聞 - Yahoo 新聞 ( ) • 2021-11-29 13:52

在11月22日东盟与中国建成“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际,人们不难发现中国似乎已被澳大利亚“捷足先登”。在“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的大约一个月前,在莫里森(Scott Morrison)政府治下陷入与华外交低谷、明确站队美国的澳大利亚,就在“东盟澳大利亚第1届峰会”上抢先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观乎这两个峰会的双方合作项目,其重叠性也非常高,从自由贸易区的进一步发展、地区和平与安全、疫苗与医疗合作、气候政策、区内政治、人文交流、各类资金援助等都有。鉴于澳大利亚与东盟也有相对紧密的贸易关系(2019年商品贸易额为63亿美元),以及东盟国家在澳大利亚留学传统带来的民间关系,两者之间的关系在规模上虽远不及中国东盟,性质上却有甚大的可比性。

东盟短时间内分别与这两个立场对立的国家建立结成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禁让人质疑东盟正在施展“吃两家茶礼”的策略。

更有甚者,上月底的东盟峰会期间,美国总统拜登告别了特朗普时代的“疏懒”,重新现身东盟,将“东盟中心地位”(ASEAN centrality)与其极富地缘竞争意味的“自由开放印太”并举。双方强调将继续增强的“东盟美国战略关系”也包括了上述的各种项目,而东盟在其“东盟美国第9届峰会”的主席声明当中,亦特别点出美国依然是东盟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地。

到底东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结盟”与“都结盟”其实东盟葫芦里的是什么药非常清楚,就是要抵抗这个问题背后的二元对立预设,走一条不结盟的路线。在东盟国家当中,新加坡总理李显龙一直讲得最为直接明白,例如在上周的中国东盟峰会中,他就说:“区内国家想要跟中美两个国家都有良好关系,不希望要选边站。”马来西亚首相伊斯梅尔(Ismail Sabri Yaakob)同场亦指:“虽然竞争无法避免,但中美关系必需首先由合作定义。”

习近平透过视像方式向东盟领袖发言,强调中国“绝不寻求霸权,更不会以大欺小”。(AP) 习近平透过视像方式向东盟领袖发言,强调中国“绝不寻求霸权,更不会以大欺小”。(AP)

虽然两人只提到中美,但抢先成为东盟全面战略伙伴的莫里森基本上只是美国的马前卒,当然也包括在东盟的“良好关系”范围之内。事实上,在9月“澳英美联盟”(AUKUS)成立之后,《雅加达邮报》(Jakarta Post)就有评论文章称莫里森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副警长”。

在此背景之下,只要域外势力愿意支持“东盟中心地位”,即以东盟为印太地区组织的核心,东盟基本上对各种战略伙伴关系也是无任欢迎的。例如日、韩与东盟早存在战略伙伴关系,欧盟去年也将与东盟关系提升至战略伙伴的地位,印度本年亦与东盟开展“东盟-印度发展伙伴计划(AIDPP)”,连俄罗斯近年也积极经营与东盟国家的关系,特别是在军事合作或军售的层面,当中也包括了泰、菲等美国传统军事盟国。东盟的“不结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算是一个“都结盟”的策略。东盟中心地位面临威胁然而,随着美国的印太转向、东盟国家就成为了其招兵买马对付中国的前线阵地。与当下的印度、澳大利亚、日本等国不同,东盟并不愿在这场战略对峙当中扮演任何主动角色,如李显龙所说的一般。但这种冀望置身事外的态度,在美国的进取攻势之下,却构成了对“东盟中心地位”的威胁。

首先是本年首次举行领袖峰会、动作甚多的美印日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其次就是英美助澳建立核动力潜艇的“澳英美联盟”。由于印度有自冷战以来长久的中立传统,Quad的种种合作项目虽与东盟的各种区内关系有所重叠,但暂时不涉重大军事合作,值得让站在门外的东盟担心,却未构成重大威胁——虽然越南等国离群参与Quad架构会议早惹来不满。

不过“澳英美联盟”却是另一回事。这种军事合作企图将澳大利亚打造成美国区内的军事前线,绕过东盟直进该区,也改变了以往美国的点阵式军事基地部署,转而以联盟国家为单位去在军事上抑制中国,造成更大的潜在不稳。此联盟的“核内涵”更有可能违反东盟建设无核武区的既定立场。

对于东盟的忧虑,无论是美国自身,还是Quad,即便只是口头说说,都会特意声明他们对“东盟中心地位”的支持。可是,莫里森政府外交手段的不济,却使东盟一些主要国家不得不(以东盟温和的标准而言)较强烈的取态去表达其对“澳英美联盟”的不满。

莫里森在“澳英美联盟”一事上的外交失当,接连得罪到法国、印尼等一系列国家。(AP) 莫里森在“澳英美联盟”一事上的外交失当,接连得罪到法国、印尼等一系列国家。(AP)

正如法国得到的对待一般,澳大利亚当局在“澳英美联盟”成立前数天与印尼的外长防长会议,竟然没有预先作充份照会,完全没有将“东盟中心地位”放在眼内。这就导致9月底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以出访国内省份为由拒见企图到访“补镬”的莫里森。到了10月底澳大利亚与东盟建成“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际,佐科维多多更被指在会上不断重复并有力地提出对“澳英美联盟”的不满,破坏了莫里森作为美国“副警长”的睦邻工作。

与欧盟强势的中央机构不同,东盟中央力量松散,意见不一的成员国集体行动能力甚低,特别是在经贸以外的层面——例如对至今事发超过9个月缅甸政变,东盟依然无法有效解决纷争,只能半拖半就的处理。因此,虽然“东盟中心地位”的地缘主导权和独立性是东盟的核心精神,但此地位一直也是靠外部势力的尊重而成,并非由东盟主动维持。此时的大国博奕格局之变,就对此中心地位构成挑战。危与机的两面性

虽然外部势力绕过东盟的域内部署无疑是对“东盟中心地位”的挑战,但东盟国家在区内的不可或缺性也使之成为了各方极力争取的对象——例如在外来疫苗供应之上,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东盟国家所占的份额都排在前列。这就构成了大国博奕对东盟而言同时是危也是机的两面性。但东盟能否超越着利于各方争相拉拢的层次,转而乘势壮大自主?

正如同样是生于危机之中的欧盟一般,东盟所需的也许是如法德之于欧洲一样的盟内有力大国领导走向。本年以来,无论是在缅甸问题,还是在“澳英美联盟”等外力侵入之上,区内人口最广的印尼都明显占据了主导话语权的角色。虽然其实质成效有限,却是一个正面的发展。

至于东盟有没有办法在其中心地位愈加不被尊重之际,将其被动态势转成主动,对外力介入作出更有力的实质回应,则是各界应当细心观测的未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