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T的风潮在席卷潮流玩具、艺术品之后，终于对文物“下手了”。

不久之前，湖北省博物馆将镇馆之宝“越王勾践剑”制成数字文物，限量1万份对外发售，引来各地60万人在线抢购，短短3秒即告售罄。

买下这件数字文物的消费者，可以随时在支付宝小程序里查看这件文物，还能自行翻转、放大，从各角度看清文物细节，并拥有自己的收藏证明。

将国宝级的文物变身人人可购买的数字文物，争议不小。在一些人看来，这是探索传统文化传播渠道的新方式，让年轻人更亲近文物；但也有人强调，走进博物馆观看实物永远“无可替代”。

支持者：距离更近，看得更清

市民姜先生很想收藏数字文物，直接原因是“看得清楚”。在那些演示数字化“越王勾践剑”的视频里，购买者点开支付宝的小程序，调出文物，能从各角度观看文物，还能放大看清细节。“虽然现在博物馆的展陈有了很多创新，但不可能这样从各个角度观看，而且能看清上面的细节。”

在湖北省博物馆的微博下，许多文博爱好者引颈期盼该馆另一件镇馆之宝曾侯乙编钟也能推出数字版。除了和已经推出的越王勾践剑一样能多角度旋转、自由放大缩小之外，他们希望还能加入声音，购买者在手机上敲击编钟即可发出对应的声音。

疫情前参观者在曾侯乙编钟前

过去，喜欢文博的人往往会收藏博物馆相关的票据、图片和文创产品，但“拥有”一件文物绝对是“终极梦想”——而数字文物给了这种梦想实现的可能。点开“越王勾践剑”的数字版，会显示收藏者的姓名等信息。

没能抢到“越王勾践剑”，姜先生已经在关注湖北省博物馆下一步的动作。据湖北省博物馆副馆长王先福介绍，“下一个藏品可能会推出与‘越王勾践剑’相关的‘吴王夫差矛’，形成一个和荆楚文化有关的联系性、系列性数字化藏品。”在一些文博从业者看来，通过推出系列数字文物的方式，或许同样可以实现策展想要传达的知识与理念。

今年4月13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全球10.4万家博物馆情况的《2021年世界博物馆报告》，显示2020年各博物馆平均闭馆155天，疫情发生一年之后依然“十分脆弱”——这让许多博物馆不得不探索线上的展览与传播方式。

“即使没有发生疫情，博物馆也要考虑如何吸引更多年轻人。”一些业内人士坦言，近年来许多博物馆都在运用数字技术进行创新，例如正在上海博物馆举行的《东西汇融——中欧陶瓷与文化交流特展》上，就复原了葡萄牙桑托斯皇宫的陶瓷穹顶。

反对者：永远无法替代“现场”的震撼

“再精美的图片、再有趣的互动，永远比不过当你真正面对一件文物时所产生的震撼。”市民胡磊曾看过一些三星堆的相关资料，直到今年在奉贤博物馆参观“古蜀之光”三星堆·金沙遗址出土文物大展看到实物之时，才感受到面对这一神秘古文明的“震撼与感动”。

“之前看资料和图片时对文物的尺寸只有数字上的认知，看到实物才发现青铜面具竟然那么大、青铜人竟然那么高，站在文物面前有种敬畏感。”胡磊说，只有站在实物面前，“历史长河的奔涌和个体的渺小感才会扑面而来”。

三星堆青铜神树

“文物有其历史价值和教育意义，不应该变成一件‘游戏装备’。”许多文博爱好者表示，文物之珍贵，是因为这些实物见证了历史；遗址遗迹之难得，因为历史上的人在那里真实地生活过：“虚拟永远不应该替代真实。”

“博物馆的展陈，包含学术价值。仅仅把文物、展览数字化，并不能替代。”一些文博行业从业者认为，如今博物馆的展览从文物选择到展陈方式，都在试图结合文字记载来探寻历史“真相”。“博物馆里的文物是历史的见证者，面对真实的它们，更能让人直观地体会和感受历史。这是任何数字化手段都无法替代的。”

一些从业者也担心，一味追求“创新”，反而落入“新”的窠臼。“比如从故宫博物院兴起的文创开发，大家都在把文物和历史人物‘可爱化’；又比如三维展陈技术，博物馆又不是科技馆。”在他们看来，博物馆不应该抗拒创新，但更应该守住自己的“本质”。

质疑者：文物会不会变成炒币工具？

数字化文物其实并不新鲜。这种数字化藏品在海外被称为“NFT”——“Non-Fungible Token”，意思是“非同质化代币”，可以是各种虚拟的物品：由昵称Beeple的美国艺术家迈克·温克尔曼创作的画作《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今年3月拍出近7000万元的天价；推特（Twitter）联合创始人、CEO杰克·多西2006年发布的第一条推文“Just setting up my twttr”卖出了约290万美元。

而本来就具有很高价值的文物，自然也能成为受追捧的“NFT”。虽然根据支付宝上的相关规则，用户在持有数字藏品满180天后，可进行好友间的转赠，不得用于炒作、场外交易或任何商业用途，但在一些年轻人看来，在没有强有力的技术限制和明确的法规规范的情况下，这些规则未必能挡住数字文物交易乃至炒作。

今年11月24日，套上“元宇宙”概念的一块“虚拟土地”，不到5平方米卖出了超过1500万元的天价，远超现实中的房价。一些人担心：“文物拍卖在现实中很受追捧，在虚拟世界同样会受欢迎。如今打着‘元宇宙’概念的各种行为动机都很可疑，希望博物馆不要牵涉其中。”

不过，许多业内人士对“数字文物”的出现仍持乐观态度：“这是文创产品的一种，拉近文物与年轻人关系，但永远不可能替代真实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