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Alan Z
自2017年以来，“哈瓦那综合症”一直是美国外交界的心头大患。由于染上这种神秘疾病的似乎只有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外交官，因此不少人都猜测，哈瓦那综合症的幕后黑手是俄罗斯。但由于迟迟找不到证据，不少人也怀疑，哈瓦那综合症实际上是源于外交官们的心理作用。
1月20日，中情局公布研究中期结论：大部分哈瓦那综合症都并非外国势力干扰所致。这样的结论虽然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俄罗斯的无辜，却也令一些深受后遗症困扰的外交官们大为不满，直呼不能接受。
更令人疑惑的是，即使大部分案例被证明纯属环境影响和心理作用，但中情局仍然对小部分案例无解。
什么是哈瓦那综合症？
早在2017年3月，美国驻古巴哈瓦那大使馆中就出现了一种神秘的疾病。当时，四十多岁的外交官奥黛丽·李（化名）从大使馆下班回家后，突然感到头痛不已，同时呼吸变得急促。直到第二天，她还是会感到头疼，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周中都头晕目眩，而且还会失去平衡。
美国驻哈瓦那大使馆。U.S. Department of State from United States,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很快，至少三名大使馆员工也纷纷受到了类似的困扰。所有受害者们都描述了极端的头疼现象，而一些人也表示，自己听到了类似蝉鸣的响亮声。还有人提到，自己感觉就像站在一束看不见的能量束之间。
在经过专家检查后，他们发现这些员工们的大脑中都出现了类似脑震荡的伤害，就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被路边炸弹袭击后的士兵那样。中情局的专家尝试形容这种费解的情况：“他们像是在没有受到脑震荡的情况下遭遇了脑震荡的症状。”
由于并不了解这种症状的背后原因，不得已之下，研究人员们只好将这一情况称之为“哈瓦那综合症”。
奇怪的是，其他国家也出现了相关的案件。例如，2017年，一名中情局官员在莫斯科的一家酒店房间里醒来，发现自己患有严重的眩晕症状。与此同时，格鲁吉亚，波兰，澳大利亚等地也相继传来了有外交官遭遇类似哈瓦那综合症的现象。
此后，这种怪病持续困扰了美国外交机构数年。在2019年，甚至连美国本土的华盛顿特区都出现了案例。据报导，一名白宫官员表示自己在弗吉尼亚郊区遛狗时出现了虚弱症状。2020年11月，白宫的椭圆形草坪同样出现了类似事件，两名工作人员在经过草坪时突然感到头痛和眩晕。
2021年，数十名驻奥地利维也纳的美国外交人员出现了哈瓦那综合症。这也令奥地利成为了除了哈瓦那之外，最多人受到影响的地区。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奥地利政府对外国情报行动较为宽容，因此维也纳自冷战以来就被视为一个“间谍巢穴”，这里也驻扎了大量美国与俄罗斯情报人员。
美国驻维也纳大使馆。Bwag,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自2017年以来，可能患有哈瓦那综合症的美国外交人员已经高达750多人，遍布在全球各地。根据整理，哈瓦那综合症最容易导致偏头痛、疲劳、眩晕、焦虑、记忆力减退和认知障碍。尽管在某些情况下，这些症状只是间歇性的。但有些外交官却遭受了持续性症状，导致他们需要被长期护理。
罪魁祸首是微波武器？专家：少看科幻小说
对于神秘的哈瓦那综合症，美国方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其中，最具有权威的便是由美国国家科学院、工程院与医学院的一个团队在2020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他们发现，有针对性的微波是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原因。
早在2018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团队在医学杂志上对哈瓦那综合症发表了一项研究，并表示暴露于微波是最有可能导致哈瓦那综合症的罪魁祸首。
在此之后，19名科学和医学专家受美国国务院委托，组成了小组并对哈瓦那综合症问题提出建议。尽管小组也对接触化学品、传染病或其他心理和社会因素做出了评估，但他们最终表示，症状的突然发作与“定向射频能力攻击”最有可能有联系。
美国国家科学院。© Túrelio (via Wikimedia-Commons), 2000
不过，这一报告也存在着不小的争议。批评者表示，当时的特朗普政府并没有将所有机密信息都透露给这一研究团队。因此，他们的研究很可能存在误差。与此同时，小组也提到他们需要进行更多的研究，包括前苏联与美国政府此前曾对定向能武器进行的测试数据。
许多科学家都认为，看似神秘的哈瓦那综合症更有可能是一种大规模的心理疾病，是病人怀疑自己受到了健康威胁，才因此出现症状。专家也认为，外交工作的高度压力会导致心身反应，以及出现一些功能性疾病，这便是哈瓦那综合症的来源。
最早在哈瓦那综合症爆发后，联邦调查局的行为分析单位就对此事做出了评估，指出受困扰的外交官们可能受到了大规模心理疾病的影响。在2018年，来自美国政府的顾问团体——杰森咨询小组的一份被揭秘报告中提到，尽管病因尚不清楚，但“心理影响可以解释所报告伤害的重要部分”。
2018年3月，两名神经学家在《美国医学会杂志》上发表论文称，一种功能性障碍可以解释驻古巴外交官们的一些症状。而在2019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精神病学教授罗伯特·巴洛和新西兰奥克兰大学教授在论文中提出，哈瓦那综合症其实是一种大规模的心因性疾病，又称“集体歇斯底里”。
中世纪的“舞蹈瘟疫”被认为是由集体歇斯底里引起的。出现症状时，大批患者会失去理智地集体跳舞，持续时间甚至能长达好几天。Pieter Breughel the Younger,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据悉，常见的集体歇斯底里被表现为最初一人可能因压力而导致患病或歇斯底里，而在其他人看到后也会表现出类似症状，例如恶心、肌无力、惊厥和头痛，最后使得这一整群人全部相信他们患上了同样的疾病。从哈瓦那综合症的各案例来看，集体歇斯底里似乎也可以解释这一现象。
巴洛提到：“这样的疾病其实已经发生几个世纪了。例如，当时电话在20世纪初普及的时候，许多电话接线员都声称他们遭遇了‘声震’，而出现了类似脑震荡的情况。”结果经过几十年的调查，科学家们根本无法证明所谓“声震”的存在。
同时，其他科学家，包括美国著名物理学家皮特·齐默曼，生物工程师肯尼斯·福斯特和安德烈·帕霍莫夫均认为微波假说是不可信的。巴洛最后补充道：“国家科学院得出的结论，基本上跟科幻小说没什么区别。”
俄罗斯是幕后黑手？
尽管对于哈瓦那综合症的来源仍然众说纷纭，但不少政府官员们已经坚信，是人为操作导致了哈瓦那综合症的大爆发。
这一猜想源于哈瓦那综合症刚刚被发现的2017年，正值美国与古巴关系的破冰期。而大规模神秘症状的爆发令两国关系再度交恶，似乎有些过于巧合。因此，一些观察家认为，这一现象很可能是某些势力在暗中破坏美国与古巴关系的缓和。
2016年，奥巴马与古巴总统劳尔·卡斯特罗见面。Chuck Kennedy,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随后，俄罗斯成为了最受美国怀疑的“肇事者”。早在冷战时期，美国就与俄罗斯就微波武器问题产生了冲突。上世纪70年代，美国发现驻莫斯科大使馆对面的苏联国家档案馆发出了奇怪的微波辐射，每天的照射时间长达18个小时。在美国察觉之时，这种照射已经持续了20多年。
时至今日，当年苏联发射微波的用途仍然不为人知，有学者怀疑苏联在利用微波实施对美国的窃听，但也有学者指出，微波影响了美国外交人员的健康，甚至达到了“精神控制”的效果。这一事件后来也被称为“莫斯科信号”，成为了一段未解之谜。
许多美国官员认为，俄罗斯的目的是利用某种神秘武器，迫使美国缩减其在古巴的势力。如果俄罗斯真的是为此而来的话，那么他们的任务已经得到了圆满完成。在哈瓦那综合症被引起注意后，中情局在哈瓦那的站点就被时任局长迈克·蓬佩奥关闭，而美国在古巴的外交人员也被大幅缩减。
在奥地利爆发了大量哈瓦那综合症现象后，一些学者也认为俄罗斯方面在试图以同样的方式削减美国在维也纳的势力。正因如此，许多情报官员与媒体都开始相信俄罗斯是幕后黑手。著名记者茱莉亚·艾菲在文章中表示：“我一直怀疑这些疾病是蓄意攻击的产物，而且背后有着俄罗斯政府的支持。”
对此，美国政府也对俄罗斯表露出了怀疑和敌意。在去年早些时候，拜登在日内瓦峰会上就向普京提出了关于哈瓦那综合症的问题。去年12月，中情局长约翰·伯恩斯在访问莫斯科时还警告俄罗斯官员，如果哈瓦那综合症被证明是俄罗斯所为，那么俄罗斯“后果自负”。
Image by Gerd Altmann from Pixabay
然而，除了俄罗斯方面再三否认之外，美国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与俄罗斯相关的证据，令这一说法站不住脚。在媒体不断夸大俄罗斯的威胁的同时，一些记者也站出来反驳，认为美国正在试图用哈瓦那综合症当做报复俄罗斯的借口。
在艾菲表示，自己对自己获得的情报有着“中度信心”后，《新共和》杂志作家娜塔莉·舒尔讽刺道：“是啊，我们以前也靠着‘中度信心’的情报入侵过伊拉克呢。即使哈瓦那综合症还没有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样被当做战争理由，那么它显然也已经被国家安全机构当做了权力扩张的借口。”
中情局称大部分案件与外国势力无关，却惹急了受害者们
1月20日，中情局官员在一项综合研究的中期发现中表示，政府目前所接收到的1000例与哈瓦那综合症相关的病例，其实大多数都可以解释为环境原因，未确诊的医疗状况以及工作压力，而不是由“境外势力”制造的袭击。
CIA总部。Carol M. Highsmith,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中情局的这一研究，再度暗示了哈瓦那综合症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心理作用。然而，即使大多数案件都与所谓的“微波武器”无关，但中情局仍然面对着一些仍未得到合理解释的案件。其中，大约有20多起案件都不能排除外国势力参与的情况，包括大量在哈瓦那发生的事件。
与此同时，听到中情局的消息，那些饱受哈瓦那综合症折磨的受害者们也纷纷不乐意了。尤其是一些多年来都在与这些慢性症状作斗争的受害外交官们，则更是对这一结论大为恼火。在一份声明中，一些外交官们表示中情局的临时调查结果“不能，也绝对不会成为这一事件的最终结论”。
并且，外交官们也谴责中情局不该在研究中期就公开结论，因为这样很容易就会将整个事件盖棺定论。声明提到：“中情局新发布的报告可能会被归结为临时的。但对于数十名敬业的公务员，以及他们的家人与同事来说，这一消息具有终结性与否定性。”
此前，为了应对哈瓦那综合症，同时也为了安抚受伤的外交官们，美国参议院发起了《帮助受神经系统折磨的美国受害者法案》，简称《哈瓦那法案》，来为遭受脑损伤的工作人员提供财政支持。这一法案填补了《联邦雇员赔偿法》中不涵盖对大脑与心脏器官的损害进行赔偿的空缺，在两院都得到了一致通过。
而在中情局的报告发布后，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也针对受害者们的反对发表了讲话，称他“毫无疑问”地相信有国务院工作人员受到了真实的症状和痛苦的影响。他在德国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强调：“我们将继续尽我们所能，利用所有资源再次了解发生的事情、原因以及可能由谁负责。”
布林肯也向国务院的员工们保证，他将继续优先处理这个问题：“（中情局的）这些发现，并不是在质疑同事们的真实经历与症状。我们将继续了解更多关于这些事件的信息，并且会有更多的报告发布。”
来源：
https://www.cnn.com/2022/01/20/politics/havana-syndrome-illness-cia-report/index.html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1/09/21/what-is-havana-syndrome-us-cuba-cia-burns/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18/11/19/the-mystery-of-the-havana-syndrome
https://www.newyorker.com/news/news-desk/vienna-is-the-new-havana-syndrome-hotspot
https://www.nytimes.com/2022/01/20/us/politics/havana-syndrome-cia-report.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2/02/us/politics/havana-syndrome.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0/26/opinion/havana-syndrome-disorde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