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东尼奥·菲洛格拉纳（Antonio Filograna）去世10年后，一座半身像纪念碑立在了他儿子创立的公司门前，以纪念父亲的丰功伟绩。但实际上，老菲洛格拉纳的创业过程虽有过辉煌期，最终却以破产告终，落得一地鸡毛。

站在父辈留下的废墟上，安东尼奥·菲洛格拉纳·塞尔吉奥（Antonio Filograna Sergio）有着截然不同的创业思路，而制鞋，成为了连接两代人的纽带。

菲洛格拉纳一家的创业故事，正是意大利萨伦托地区制鞋业转型的缩影。

在地图上看，萨伦托地区是意大利这个“长靴”的“鞋跟”，由莱切省、布林迪西省的大部分和塔兰托省的一部分组成。上世纪90年代之前，老菲洛格拉纳创立的Filanto、阿德尔奇·塞尔吉奥（Adelchi Sergio）创立的Nuova Adelchi，是萨伦托制鞋业的巨头，制造的软皮鞋以每双不超过20000里拉（当时约为20美元）的价格漂洋过海卖到了四大洲。

但随着制造业向台湾、韩国等远东地区转移，萨伦托的制鞋业犹如釜底抽薪，Filanto、Nuova Adelchi相继破产，更别说无数小工厂了。

不过，萨伦托人民没有放弃这一传统技能，经过10多年的重建，他们发现了另外一条财路，那就是帮奢侈品代工运动鞋。而由塞尔吉奥创立的Leo Shoes，则成为了萨伦托地区第一家国家级生产商。

意大利媒体MF Fashion的报道称，萨伦托地区，尤其是莱切省的卡萨拉诺，已经成为奢侈品运动鞋最重要的欧洲生产中心。以塞尔吉奥为代表的新一代萨伦托人，用另一种方式接过制鞋的大旗。

两家公司，一代盛世

“很多人只记得我父亲最后的几年，这是不公平的，他为这片土地付出了很多，在60年的打拼中，他的事业得到了全国人民的认可。”塞尔吉奥在接受当地媒体piazza salento的采访时曾为父亲鸣不平。

如塞尔吉奥所说，老菲洛格拉纳对萨伦托的制鞋业有着重要贡献。

上世纪40年代，原本在萨伦托一家鞋厂当学徒的菲洛格拉纳移居米兰，几年后，他回到萨伦托办了一家小作坊，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在1968年创立了Filanto公司，成为萨伦托首批工业实体。

在Filanto创立的20年后，阿德尔奇·塞尔吉奥创立了Nuova Adelchi，到90年代，和Filanto一同成为萨伦托制鞋业的代表。

在鼎盛时期，这两家公司都拥有几千名员工，每年生产的鞋子超过2000万双，产品以皮鞋为主。其中Filanto拥有4个制造综合体，在美国则与Nine West、Timberland等公司合作，老菲洛格拉纳还被授予意大利劳动骑士勋章。

好景不长，随着世界制造业的转移，危险也在来临。意大利的劳动力成本无法和远东地区竞争，订单持续流失。90年代初期，专家们开始呼吁萨伦托的公司立马做出调整，包括精简员工、提高产品质量，以及做自有品牌。

他们也并非没有努力过， Adelchi Sergio只将总部留在意大利，生产线则往阿尔巴尼亚、孟加拉等国家转移。但内部问题已经将其蛀穿，公司陷入财务造假、大裁员等一系列风波，最终宣布破产，创始人因破产欺诈罪被判刑6年。

Filanto也没有及时掉头，在专家敲醒警钟时甚至增加了员工数量。于是，裁员风波随之而来，在2012年底，只剩下600多名员工，最后走向了崩盘。

至此，萨伦托制鞋业的初代盛世结束。

如果与同时期意大利那些躲过了大洗牌的公司相比，萨伦托的企业不仅反应缓慢，内部问题百出，也缺少面临竞争时果断转型的能力。

以邻居巴列塔（在同一个大区）一家创立至今已经有80多年历史的制鞋企业COFRA为例，在上世纪80年代，拳头产品是运动鞋、慢跑鞋，在感受到来自亚洲国家的威胁后果断转型做起了安全鞋、劳保鞋。根据意大利媒体《24小时太阳报》的报道，2018年COFRA仍拥有2500位员工。

不过，萨伦托的企二代没有将父辈的经验白白浪费，他们从奢侈品代工中看到了新的机会。

和奢侈品分蛋糕

在Filanto的末期，塞尔吉奥借助集团的力量创立了Leo Shoes，同样经历了大洗牌和裁员的风波，但因为体量较小，转型也相对容易。

在Leo Shoes转型的过程中，有一些新趋势也在出现。

最明显的是运动鞋的需求提升。贝恩公司和意大利奢侈品制造商贸易协会Altagamma发布的《2017年全球奢侈品市场监测报告》指出，奢侈运动鞋品类同比增长10%，业务总量达到35亿欧元。而在全球范围内，运动休闲已成潮流，奢侈品为了跟上时代的脚步，或与运动品牌推出联名鞋款，或自己下场做运动鞋，而后者也需要供应链一同更迭。

尽管潮流元素不断更新换代，有些东西却是不变的，奢饰品用户对产品品质、稀有度的需求，意味着奢侈品不能随意选择代工厂，而“Made in Italy”和“手工制造”的标签更能让消费者买单。

米兰一位奢侈品顾问告诉时尚媒体WWD，如果爱马仕、香奈儿和Thom Browne都在意大利生产运动鞋，那意味产品是高品质的，巴黎世家和Gucci运动鞋则由意大利的直营工厂生产。8月时有报道称，迪奥也计划在意大利开设第一家专门生产男鞋和运动鞋的工厂。

“奢侈品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俱乐部，”塞尔吉奥解释，“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和威尼托地区生产的鞋子更加正式，而在运动鞋领域，奢侈品的生产商也不多。”

一开始，Leo Shoes只为菲拉格慕这一个奢侈品牌做代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香奈儿、华伦天奴等20多个品牌都成为了Leo Shoes的客户，甚至有了一个“品牌等候名单”。

如今，在Leo Shoes的工厂里，我们能看到工人们在12条内部生产线上忙活，有些正小心地将铆钉或者彩色施华洛世奇水晶应用于鞋面。虽然也有电脑、真空干燥机等设备，但手工制造在这家公司仍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手工鞋，机器无法达到同样的效果。”塞尔吉奥坚信。

在公司创立的第二年，Leo Shoes的营收只有200万欧元，2021年，生产的鞋子已经超过200万双，年收入达到2.11亿欧元，同比增长44%。2022年前三个月，也保持着30%的收入增长。

老菲洛格拉纳留下的经验和制鞋土壤不仅仅帮助儿子的公司生根发芽，其他Filanto集团的前高管们也受益匪浅。

曾在Filanto集团中分别担任过总经理和副总裁的米歇尔·佐诺（Michele Zonno）和帕特里齐亚·菲洛格拉纳（Patrizia Filograna）创立了意大利时尚团队（Italian Fashion Team），早期只制造半成品和提供鞋类营销和咨询服务，到了2016年，也转型成奢侈品代工厂。

不过，他们的规模还远不及Leo Shoes，2021年，意大利时尚团队的收入为3700万欧元，正在扩大生产线，到今年底有望达到5500万欧元。

在利用父辈留下的丰厚遗产，将奢侈品代工的生意做出规模之后，萨伦托的创业者开始谋求更大、更长远的发展。

代工运动鞋不是终点

吸取了上一代的经验教训，萨伦托的企业家已经在为未来铺路，而这离不开几个核心举措：品类扩张，工艺传承，以及打造自有品牌。

在品类上，作为巨头的Leo Shoes已经不满足于运动鞋。今年3月，Leo Shoes集团投资了第三家公司，为奢侈品生产皮具和高级鞋履，首批员工共有60名左右，并已经接到了迪奥的订单。

不过，这种改变也有一定的技术门槛。有奢侈品从业者曾告诉时尚媒体WWD，在制作的复杂性上，皮革制品和服装等其他奢侈品比运动鞋更高。

“在我们的领土上没有制作皮具的传统，但它是鞋类的补充领域。品类的扩张也是为客户提供更为完整的服务，也能提升我们在皮革制品领域的技能和成就。”塞尔吉奥对意大利媒体la concoria解释道。

尝新的迫切感还来自全球经济大环境的变化，以及近几年发生的各种突发事件。疫情、战争、原材料价格的上升等因素，都会对消费品市场造成巨大打击，但奢侈品没有太大的衰退。塞尔吉奥认为，和奢侈品之间更紧密的合作可以克服更多困难。

扩张品类会导致人员需求增加，为了增加人才、传承工艺，Leo Shoes建立了培训学院，而这也与萨伦托整个地区的步伐一致。

卡萨拉诺的第一家鞋类理工学院后来发展成意大利制造理工学院，除了运动鞋之外，其他鞋类以及服装都在这个学院培养专业人才。在2019年时，意大利制造理工学院联盟包括40家成员公司和大约60家紧密合作的合作伙伴。

在这些成员公司中，其中大部分都为大品牌代工，但也有一些品牌意识到自主品牌的重要性，代表性的公司包括Mgm Shoes和Annapaola srl，两者也都有几十年的历史。

其中，Mgm Shoes创立的前30年也都是代工模式，但在2010年后，开始尝试运动鞋自有品牌，2018年营业额达到1200万欧元。而Annapaola srl旗下的品牌DeNiroBootCo专门生产手工靴子，2018年成为世界马术运动会中意大利国家队的赞助商。

不过，从这些品牌的规模来看，将自有品牌做大更加困难。

只是，无论困难多大，情况也不会比20年前的萨伦托更加糟糕。今天萨伦托的制鞋业没有复制上个世纪“皮鞋之都”的辉煌，却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懒熊体育”（ID：lanxiongsports），作者：李嘉咏，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