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依海而立，境内以三角洲冲积平原为主，韩江、榕江、练江三江在此入海。

在榕江入海口西侧，潮涨一片汪洋、潮落一片滩涂。

从对岸的山顶望去，这片滩涂好像静卧在水田的一头老牛，由此得名牛田洋。

图 | 牛田洋

1962年9月，解放军41军122师响应国家号召，开进了牛田洋，1万多名官兵人拉犁耙、风餐露宿，围海造田1.3万亩，用4个月时间，创造了当年围垦、当年种植、当年产粮的“牛田洋"奇迹。不过三年的时间，水稻亩产达到1190斤。

1968年，122师调防，55军219师进驻牛田洋，接过了这面全军农业生产旗帜。

图 | 解放军指战员在牛田洋大堤上

同年，2183名大毕业大学生，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陆续分配到牛田洋，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接受解放军的再教育。他们大多来自中山大学、华南师大、外交学院、四川大学等院校。

这些大学生血气方刚，激情迸发，干活拼命，争相表现，以赢得解放军的好印象，得到好的鉴定。

1968年7月，全长17公里的牛田洋拦海大堤全面完工，底宽15米，面宽3.5米，高4米，涨潮时潮水离堤面一米左右，临海面全部用石块砌成。堤内围海造田7．8平方公里，约2．7万亩，主要种植两季水稻，修了排水渠、灌溉渠。

因为淤泥太深，耕牛无法劳作，全靠人力下田拖耙平犁。下田后，每个人的脚掌、腿上都是十几道裂口，在咸水中泡得痛彻心骨。

图 | 大学毕业生在牛田洋参加劳动

营房建在大堤下、稻田边，大都用竹子、稻草、棕叶搭成，下雨天要补漏，十分简陋，砖瓦房很少。

1969年当7月25日，中央气象台发布6903号台风的48小时预报，潮汕地区就此进入了紧急抗台状态。

7月26日下午，219师生产基地接到潮阳县委的防台风通知。

此时正是牛田洋一年最忙碌的“双抢”农时，早稻抢收割，晚稻抢插秧，到处一片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

师长兼师党委书记白忠耀，山东平度人，1946年参加革命，曾是四野的战斗英雄。

他下达命令，幼儿园、随军家属撤出；其余上万人坚守牛田洋，确保农场，确保大堤，确保秧苗，确保机械。

基层指战员和大学生更是斗志高昂，争相上堤。各连、排、班表决心：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万众一心，人在堤在，誓与农场和大堤共存亡！

图 | 解放军和大学生在牛田洋劳动

7月27日凌晨，6903号加强为超强台风，最低气压897 hPa。

7月28日早晨6点，军号响起，牛田洋如往日一样，人们纷纷赶去田间插秧、守堤、抽水……

7月28日10点半，6903号超强台风“维奥娜”在惠来沿海登陆，台风中心气压低达936 hPa，风速53m/s，这一纪录直到22后才被台风艾美打破。

图 | 6903号台风登陆点

台风登陆后，狂风肆虐，乌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大树被刮倒，有的被连根拔起。

牛田洋的每一间房子都不堪重负，瑟瑟发抖。屋顶被掀翻，房塌了，电线杆拦腰折断。屋内的人四散而逃。出了门才发现，根本跑不动，风力太大，人一下被吹出几十米。

当天是农历六月十五，正值天文大潮。

随着正午高潮位的到来，榕江水位迅速上涨。

超强台风、暴雨，榕江洪峰、突破历史最高潮位的大潮，汹涌扑向了牛田洋，势同海啸，让人仿佛回到了洪荒时代的世界末日。

两、三层楼高的巨浪劈头盖脸打来，砌堤的石块在晃动，咯吱作响，大堤上的人一下稀疏了很多，不少人被打下海去。

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向简陋的海堤凶猛扑来，崩岸、决口、溃堤。

大家跳进齐腰深的水中，军民肩并肩，手挽手，堵住决口，齐声高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前面的人被浪打走，后面的人补上。

图 | 解放军和大学生在牛田洋守护大堤

不到一小时，牛田洋17公里海堤全线漫水，被冲开缺口62处，大堤内2万多亩土地和房屋全部被冲毁。

一位营长发现情况不对，想向团部请示。可是有线电话机、无线电台全都联机不上，然后用信号枪，但在茫茫白雾中什么都看不见。

牛田洋4米高的大堤，被狂潮整整削去了2米，仅剩残缺不全的废墟，堤内一片汪洋，到处漂浮着木头、竹子、稻草，还有尸体。

7月30日拂晓，风小了，雨也停了，久违的阳光照向大地。

汕头遭遇了解放后强度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波及面最广、危害性最大的一次超强台风。市区平均进水2~3米，郊区达4米以上。几十吨重的机帆船被潮水推着深入内陆十多公里，局部海潮入侵甚至超过30-40公里。民房崩塌14万1千多间，仓库和工厂倒塌3千5百多间，堤围崩决上百公里，超过140万亩农田被大水淹没，上千人遇难。

汕头水警区准备了大量的草席、帆布，乘登陆艇上了牛田洋西侧的海堤。

此时的大堤内、海堤边、田埂边，水面上，到处都是解放军官兵和大学生的遗体。由于已牺牲两天，再加上7月高温天气，遗体全部呈膨胀状态，乌黑的血从鼻孔、嘴巴和耳朵里流出。

牺牲的470名解放军官兵和83名大学生的遗体，被安葬在汕头市的桑埔山上。

两个月后，广州军区决定全部大学生撤出围海农场，结束劳动锻炼。这批大学生，除83人牺牲之外，大多走上了不同的重要岗位，如前外交部部长李肇星、前中国驻联合国常驻代表王光亚等。

牛田洋 “7.28”风灾事件，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既有人为的，也有大自然的原因；既是特殊时代出现的，也有一些方法、技术上的局限。但牛田洋所孕育的艰苦奋斗、顽强拼搏、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精神，对于当今依然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

每年的清明、7月28日，人们都会来到牛田洋身后的桑埔山，在“七·二八”烈士纪念碑前，用鲜花和烈酒祭奠，缅怀英烈！

图 | “七·二八”烈士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