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头条 ( ) • 2023-01-22 12:28

李小文

“这个43集电视连续剧,闻名已久。终于抽出时间来,看了一遍。演唱特好。值得一看。”

若单纯只看这些文字,众人脑海中浮现的想来只是一个追剧的网民。

但实际上,一集一集追剧,并热情地向网友分享自己的观后感的,却是中国遥感领域泰斗中科院士李小文。

李小文

人们公认,如果没有李小文,中国的遥感卫星研究将要推迟很多年。

李小文作为中国遥感领域顶尖研究人员,区别于众人对科研工作者的刻板印象。

他不严肃,少克己,生性洒脱,现代的社交软件玩的是风生水起,时常在网上发布自己对时事热点的看法,甚至还吸纳一群“粉丝”。

让李小文爆红的,正是他这一独特性格,以及他的穿衣装扮。

一袭旧黑衣、一双黑布鞋,蓄着浓密的胡须,再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活脱脱一个“土老帽”,亦或广场上与人唠嗑的大爷。

李小文

但身份一爆出来,众人才知,这一个看似平易近人的“看门老大爷”,竟这样深藏不露。

网友们亲切地称呼他为“扫地僧”,看似普通寻常,实则身怀绝技。但走红不到一年,李小文却因为肝硬化而无奈离开人间。

那时候他还在追电视剧,还在网上与网友亲切的互动。

他的离开太过突然,以至于人们还在嘻哈时,就猝不及防接收到他去世的消息,一时间,笑容顿在脸庞。

国之泰斗遥感领域专家、布鞋院士永远离开了我们,多个媒体沉痛发文宣布这个消息:世上再无“扫地僧”。

李小文

安逸

谈及李小文,或许要称他一声“胸无大志”、“沉溺安逸”,至少在他成名之前,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

李小文家庭出身还算不错,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会计,因此他从小到大衣食不愁,只是父母工作太过繁忙,在教养孩子上难免疏忽些许。

孩童们对大人总是存在一份敬畏与一些孺慕,渴望得到父母亲人的关注,当自己得不到关注时,就会特意去做某些事情去吸引大人注目。

李小文也是如此,从小就调皮捣蛋,让父母头疼不已。在李小文4岁的时候,他们就直接把他“扔”进小学,要老师看管这个皮孩子。

李小文

但是,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李小文还是难改“恶劣”脾性,不想着好好学习,也不乐意考高分,不是传统意义上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值得称道的是,李小文从小就头脑灵活,行动快。基本上每次考试,他都是班级里第一个交卷的。

有时候,甚至老师刚在黑板上写完题目,李小文就吧嗒吧嗒地跑上前去交卷,然后撒欢出去玩。

偏偏每一次他的成绩刚好及格,在班级里始终属于“中不溜”的那种,倒也不至于引人不满。

他的“不思进取”不仅表现在学习方面,学校召集学生除麻雀,要求学生们自由组队跑着驱赶麻雀,不让它们落地,直到把麻雀给累死。

李小文

李小文不乐意了:“先把人累死还是先把麻雀累死?”

于是他并着几个小伙伴,手提着装满烧酒的水壶躲进农民伯伯的田地中,喝酒偷懒。

一直到老年接受采访时,李小文还得意道:“我喝酒就是那时学会的。”

稍大些许,李小文去了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现电子科技大学),依旧保持着不爱上课、不爱做作业的习惯。

专业老师担心他考试情况,请他去办公室“置疑”(“置疑”是老师担心学生考试不过,在考试前和学生查漏补缺)。

不见他一丝紧张,反而拉着老师胡扯一通,把老师搞得哭笑不得,连连赶他:“你别置疑了,去考试吧。”

李小文

这样一个看着有几分机智,却总是凭着小聪明“偷懒”的人,正是我们在上学时时常会遇到的某一类。

在谈论他们时,说不定会带上几句叹息:“挺聪明的一孩子,就是不努力。”

李小文的一生本应如此,无波无澜地过去。

毕业后,凭借着大学生的身份被分配到一个还不错的单位上班,然后娶妻生子。

等到老后,或拎着一只鸟,或带着一只猫,在菜市场或小道上遛弯。

但很快,李小文的转折点来了。

李小文

大学毕业后,李小文被分配到了西昌一处农场。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作为一个“城里人”,又是一个自小没怎么吃过苦的小伙子,李小文十分不适应乡下农场生活,苦闷非常。

好在这是一个很乐观的好小伙,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还不相信了,就要一辈子待在乡下做农活,总会有下一次机会的。

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李小文因此积极学习修理技术,什么柴油机、拖拉机,全是他实验的对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半之后,李小文因为过硬的技术,被重新分配到绵阳一家无线电厂当技术员。

李小文

李小文十分开心,一方面因为他终于不用做繁重劳累的农活,另一方面,则是他感受到努力后收获的快乐。

即使如此,尚且不能让这条耽于安逸的“咸鱼”翻身,在带出来一位徒弟之后,李小文甚至连工作场所也不怎么去了,他直接回家带孩子。

让他再次发愤图强的,却是一个意外。

留学

一日下午,支部书记来到厂里,恰逢李小文也在。书记谈论到国家恢复高考的事情,表示考研自然也恢复了。

李小文却误以为书记是在鼓励他去考研,于是可有可无地表态:行吧,考也行。

李小文

谁知道,他和书记聊天时是下午4点钟,等到当日下午6点,整个厂已经传遍李小文要考研的消息。

众人议论纷纷,嘲笑、讥讽的话语不绝于耳。

这倒是激起他的斗志,既然都认为“我”年龄大(当时31岁),考不上,那“我”非得要考,还要考出好成绩,狠狠打你们的脸。

经历了好一番刻苦学习,李小文考研获得极优异的成绩,甚至他还没收到学校录取书,就被要求参加英语统考,然后被派到国外留学。

李小文因此才正式接触学习遥感。

作为中国公费留学生,他的学习比以前要认真许多,但仍不是一个单纯学习的人。

李小文(左)曾面试一位在北京海淀一处农贸市场摆摊的美国密歇根大学博士后孙爱武(右)

他在美国留学期间,除了学习专业知识,去得最多的就是图书馆。时常提着行李袋去,一装就是一袋子。

那时候,李小文最喜欢的是金庸先生的小说,尤其喜欢《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

他认为自己性格和令狐冲有些相似,同样的率性洒脱、豪放不羁。

若没有几十年后网络上的意外走红,想来李小文是能得到“与令狐冲类似”的评判,没想到阴差阳错,却获得“扫地僧”的称号。

想来这件事使他郁闷非常,却又让围观者啼笑皆非。

李小文

后来在接受采访时,有人让他总结自己的留学经历,认为他一边学习,一边却又能看那么多书,是不是很得意?

李小文却很茫然:“什么样的生活我没总结过。也就是该做的事情做了,有时间就看看小说。”

对他来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乐趣,无所谓什么想法,做好“本分”就可。

因此,在美国留学期间,他不仅拿了地理学博士学位,还取得电子工程与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这就是他认为的“该做的事情”。

李小文

学成后,他本可以留在美国,享受美国提供的优厚工资与待遇,面临诱惑,他仍然选择回到中国。

至于为什么还是选择回国,李小文解释,除了是受到中国一位老师的号召,则完全来源于他自己的感恩,他嘿嘿笑道:

“作为1979年国家第一批公派出国的留学生,总觉得花了老百姓很多钱,不回国问心有愧。”

成绩

1986年底,李小文回到了中国,在中国科学院担任遥感应用研究所图像处理室主任还有遥感信息科学重点实验室研究员。

凭借着扎实的专业知识与大量阅读后的博学强识,李小文在科学院开始自己心无旁骛的研究生涯。

李小文

他创建了植被二向性反射Li-Strahler几何光学模型,被国际认为是光学工程领域研究的一个里程碑。

他还首创了普朗克定律在非同温黑体平面的尺度修正式等概念模型,他的论文发布在国际国内多个知名学术期刊,被多学者研究。

就连波士顿大学地理系主任Strahler教授都止不住称赞:“李小文是遥感基础研究领域最顶尖的两三位科学家之一。”

他做出这样的成绩,却始终不见志得意满,而是继续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被国内多所知名高校聘请,请求他传道授业,他欣然同意,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高校开办遥感领域的主题讲座。

不仅如此,李小文还亲自带了一批硕士生以及博士生,为在遥感研究领域空白的国家填补大批人才。

他的教学讲究“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曾直言表示:“只要愿意跟我念书的,我都愿意带。”

李小文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他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做课题如此,带学生也是如此,要对得起自己良心。

如果他的学生研究思路出现问题,他不会直接反对,而且选择和学生打赌,鼓励他们直接去求证。

实践是检验认识的最佳标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因此一个合格的老师,就是“让学生做自己的掘墓人。”

李小文(右)

但是心心念念要让学生做自己“掘墓人”的李小文,却获得学生们空前的爱戴。

有一位学生曾说:“为了老师,我可以不需要棱角。”

那时候李小文院士已经不在了,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哭笑不得。

但是深受学生爱戴的李小文却始终有两点被人诟病,一是喝酒,二是喜好奢侈,贪享受。

他尤其喜欢喝酒,性质来了,甚至还带着酒壶走进教室讲课。

每日一斤二锅头是必不可少的,直到后期病情加重,他才稍有收敛。

因此有诸多网友表示,喝酒误事,若是少喝些,他的成就一定更多。

2004年,网络上爆料,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特意为李小文院士修建一幢价值数百万的三层别墅,面积至少有330平方米。

而李小文作为一个科研人员,竟然接受了,他甚至欣然在别墅前拍照留念。

对于这个说法,李小文始终没有站出来发声,或许他曾对外说过,只是一直无人在意。

一直过了5年,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的采访时,李小文得以澄清,那幢别墅并不是给他的,他只是去成都时可以去那里住。

至于所谓的别墅图片,更是无稽之谈,他从未在别墅前拍过照片,网上被大肆流传的只是一张拼接的图片。

但李小文与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的交往确实一直不少,作为当时那所大学出来的唯一一个院士,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金字招牌。

成电邀请他帮忙培养团队,帮助他们把遥感学科给带起来,始终心怀感恩的李小文自然义不容辞。

李小文

在与成电团队进行交流时,他不主张两方来回跑,能通过QQ发消息沟通的就用QQ,对此,他总结这是“简单性原则”。

“任何事情都是越简单越好,够了就行。”

简单、够了就行,正是李小文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

他自己穿衣服,从来不讲究什么名牌,只一个“舒服”就行。

因此人们最常见的,就是他一身旧衣裤和一双布鞋的形象,有些文案课件,他甚至直接塞进一个纸袋子中,拎起就走。

李嘉诚基金会奖励他一大笔钱,他也没有留下自己用,而是选择从中抽出120万元成立“李谦奖助学金”(李谦是他早夭的长女名字)。

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名者,实之宾也。

李子文与这一观点有不谋而合之处,他认为金钱本质上是“非线性和非单调性”性质的,对人们的社会增益效果具备不可获缺的作用。

李小文

至于他自己,钱够用就行。

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李子文还俏皮说道:“我只要有口二锅头喝,自我感觉就能特别良好,就能感觉自己已经出了线性区……”

离去

2014年4月,喜好喝酒的李子文意外在网络爆火,有学生拍了他上课时的一张照片发布到网上。

照片正中,是一个一袭旧衣与脚上一双布鞋的“落魄”人士,他与身前的“中国科学院”几个大字成为强烈对比。

李小文

网友在得知这位老人的身份之后,亲切地称呼他“扫地僧”,在得知这位“扫地僧”爱喝酒,性情不拘小节后,更是直呼“魏晋风流”。

但无论是之前的默默无闻亦或是爆火后的众人围观,李小文始终未曾改变态度。

他依旧是那个穿着朴素的普通人,有着自己的爱好,喜酒,也照常在博客上更新动态,偶尔看看时事热点,“吃个瓜”,再来几句评判。

但是,在网络上爆火后不过半年,李子文就因身体状况恶化,救治无效,溘然长逝。

2015年1月10日,各大媒体陆续报道中国遥感泰斗李子文院士去世的消息,许多人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李小文追悼会

前几日,他还在网上频繁更新动态,与网友谈论“人口外流”、评判“上海外滩踩踏事件”,他还积极为人出谋划策,推荐电视剧,言语中不乏俏皮。

突然,就去世了。

有人说,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生理意义死亡,第二次是葬礼上被宣布死亡,第三次,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将他遗忘,那么他就真的彻底死亡了。

但是李小文的研究成果、说的话、做的事,就是他自己的纪念碑,他曾对人类做出的贡献,他曾为人们提供的欢乐,也必不会让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