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的革命者：恩古吉的争议
恩古吉·瓦·西翁戈（Ngũgĩ wa Thiong'o）是肯尼亚文学巨人和革命英雄，他被看作是东非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曾在耶鲁大学、纽约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等教授比较文学。
根据Pulselive网站上的报道，3月12日，恩古吉·瓦·西翁戈的诗人和学者儿子Mukoma wa Ngugi在社交媒体X上发文，揭示了他父亲与已故母亲Nyambura之间令人不安的关系，Nyambura是恩古吉的第一任妻子，这为人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窥视国际知名作家公开形象背后私人挣扎的机会。根据Mukoma的说法，恩古吉对他已故的母亲实施过虐待，这是关于他父亲的很少被谈论到的事情。他回忆道：“我的父亲恩古吉·瓦·西翁戈对我已故的母亲进行了身体虐待。他会打她。我的早期记忆之一是去我外婆那里看望她，她在那里寻求庇护。”
Nyambura（左）和恩古吉·瓦·西翁戈（右）
Nyambura于1996年去世，她仍然是一个相对神秘的人物，她的生平故事大多被她更有名的丈夫所掩盖。他们共育有六个孩子，其中包括也是一位作家的Mukoma。
对于这一事件，作家Tafi Mhaka在Al Jazeera发表了评论，称被尊敬的作家被指控殴打妻子应该引发非洲大陆关于传统、父权制和妇女权利的新对话。
Mukoma的推文迅速传播，引发了数百条回复，揭示了父权制持续投射在许多非洲社会上的长期阴影。许多评论者感谢Mukoma分享了对一个人的描述，他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非洲文化偶像。然而，其他人则没有那么赞赏，似乎对他的坦率感到非常愤怒。他们指责他让他的父亲感到尴尬，寻求的是西方人的认可。有人声称Mukoma的断言是“西方教育”的“后果”。他们认为，公开反对自己的父亲，而且是向成千上万甚至数百万陌生人公开，是不非洲的（un-African）。
在Mukoma最初的声明十天后，即三月二十三日，他回应了因为为母亲发声而受到的批评。他在X上写道：“我们不能用非洲文化来掩盖暴行。我的父亲殴打了我的母亲。这和非洲有什么关系？”在另一篇帖子中，他将贯穿肯尼亚社会的对妇女的暴力文化描述为一种“父权制癌症”。
恩古吉是一位文学天才，是一位出色的故事讲述者，也是一位备受尊敬的革命者。在互联网、点播平台、电视甚至大多数家庭都没有收音机之前，有两位非洲巨匠主导了非洲文学界：尼日利亚作家奇努阿·阿切贝和恩古吉。从1960年代开始，阿切贝和恩古吉在反殖民斗争中阐述了非洲身份和意识，他们用自己的言辞为非洲人的人权辩护。
通过像《瓦解的事物》和《上帝的箭矢》等小说，阿切贝记述了殖民主义对伊博文化、宗教和社会政治体系的影响。而在《人民之人》中，他探讨了殖民后领导层的失败和国家的缺陷。
恩古吉，在他的职业生涯早期曾用James这个名字，也关注非洲人反对殖民统治的斗争。例如，《不要哭，孩子》处理了所谓的茅茅起义，而《小麦粒》则探讨了肯尼亚争取独立的紧急状态（1952-1960）。通过这些和其他小说，恩古吉倡导抵抗殖民压迫和独立时代的镇压。
1978年，由于一部名为《Ngahlika Ndenda》（我要在想结婚时结婚）的戏剧，他被肯尼亚前总统Jomo Kenyatta的政府逮捕并关押了一年，没有进行审判。多年来，恩古吉经常因为表达他对腐败、恶治和滥用权力的反对而受到肯尼亚当局的骚扰和迫害。他坚持不懈，今天，86岁的他继续为摆脱新殖民主义和政治压迫而奋斗。他拥有来自世界各地机构的13个荣誉学位以及无数奖项，包括2022年美国笔会/纳博科夫文学奖的国际文学成就奖，恩古吉是一位被认可的文学天才。
作者称，在过去60年的所有成就中，这位著名作家似乎在最重要的地方失败了。他创作了许多永恒的文学经典，并成为反殖民主义和殖民后镇压斗争中的主要声音，但根据他自己的儿子说法，他未能解放自己的亲爱的妻子、儿子和女儿，使ta们摆脱有毒的男性气概和家庭暴力的摧残。
当然，在Mukoma的公开披露之后，非洲人可以选择将恩古吉视为一个有缺陷的天才。毕竟，他也是人。他们可以——就像许多人试图通过抨击Mukomo来做的那样——以保护他的文学和革命遗产为名，掩盖他对妻子的所谓虐待。这是一种简单而便利的立场。但这是不正确的。
可悲的是，恩古吉的个人失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他对妻子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个天才的独特失败，而是在大多数非洲人中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的代表。这证明了即使是最受尊敬和最有原则的革命者，在表面上一直一贯不变地捍卫人权和尊严，也不免受到父权制的不良影响。
恩古吉似乎希望妇女能够摆脱殖民主义和殖民后的压迫，但仍然受制于基库尤（Kikuyu）文化的约束。尽管他一再表达了他憎恨系统性暴力的情绪，但他显然认为他有“权利”来一直对他的配偶甚至他的孩子实施暴力。在他看来，女性的人权是有限的。
长期以来，在传统的幌子下，非洲男性被允许甚至被鼓励用暴力对待“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因此，许多人认为恩古吉只是他那个时代的产物，他所做的对他已故妻子的指责不应该通过21世纪进步的视角来判断。然而事实是，性别暴力并不是一种旧的做法。在非洲社会，它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现代和日常的威胁。如果我们继续通过指向加害者的年龄、职业成功或者似乎完美的反殖民主义和革命背景来为暴行辩护，那么这种现象永远无法得到解决。
“容忍”恩古吉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对妻子实施身体暴力的精神并没有消失。事实上，在肯尼亚，性别暴力正在上升。1月27日，成千上万的示威者，男性和女性，走上内罗毕的街头，呼吁停止针对女性的谋杀和暴力行为。自2016年以来，肯尼亚已有大约500名女性和女童被谋杀。根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和联合国妇女署的一份报告，“这些谋杀通常是一系列身体或性暴力的致命终点，由社会规范促使男性控制或统治女性的权力所推动”。
不幸的是，恩古吉被指控的暴力行为是对非洲大陆（事实上，是全球）问题的一扇窗户。因此，他儿子的揭露不应成为争议的焦点。这应该是一个教导的时刻。作者问道：我们的文化实践和规范如何与现代或宪法权利和自由相交叉？文化是否超出了变革的范畴？作者称，压迫的斗争远未结束。在恩古吉生命中这个不可否认的悲伤时刻，仍然可以产生很多积极的成果。作为一个在公众生活中仍然活跃的人，这位著名的作家可以继续他儿子开始的故事，承认自己的不足，并公开为他对妻子Nyambura和整个家庭造成的痛苦道歉。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许这是作者保护他的革命遗产，并在他的余生中将他一生的反压迫和不公斗争推向另一个层次的唯一方法。作为一个广受尊敬的变革者，他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更广泛地宣传解放女性脱离堕落文化规范的必要性。
作者呼吁，是时候评估某些传统如何威胁妇女的福祉甚至她们的生命了。人们对构成非洲男性的行为的理解必须改变。长久以来，对女性能动性的暴力和不容忍在非洲一直被用作男性自豪和权威的标志。是时候说“够了”。
“气候辞职”整顿欧美职场？
“气候辞职”（climate quitting）是指员工因关心气候变化而选择离职或改变职业道路的现象。员工做出这一决定的动机，往往是希望在环境可持续性方面从事更符合其个人价值观的工作或为更符合其个人价值观的组织工作。参与气候辞职的人可能会在绿色产业、环保倡导、可再生能源领域寻找工作，或者决定为那些言行一致地实践可持续发展的公司工作。
当地时间2024年4月6日，荷兰海牙，环保运动组织“反抗灭绝”和其他活动人士在荷兰议会附近举行气候抗议活动。
3月21日，The Conversation Weekly podcast主播Gemma Ware和英国巴斯大学商业与社会方向的副教授Grace Augustine讨论了在欧洲Z世代年轻人中出现的“气候辞职”现象。播客称，在英国，有一半的Z世代员工（20世纪90年代末至2010年代初出生的人）已经因为价值观冲突而辞职。48%年龄在18-41岁之间的人表示，他们愿意降薪来为符合他们可持续发展价值观的公司工作。欧美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发现很难吸引到新的人才，部分原因是它们在日益严重的气候危机中失去了信誉。
美国也有类似的现象。据CNBC报道，气候辞职这个名词最初流行于2023年。根据2023年的一项调查，51%的美国员工表示，如果公司的环保行动与他们的期待不一致，他们会考虑辞职，35%的人表示他们已经辞职。在Z世代和千禧一代员工中，辞职者的比例上升到44%，他们还表示，如果能为一家与自己价值观一致的公司工作，他们愿意降薪。
这些数据来自联合利华（Unilever）前首席执行官保罗·波尔曼（Paul Polman）领导的“2023净增益员工晴雨表”（2023 Net Positive Employee Barometer）调查，该调查对美国和英国的4000多名员工进行了调查。调查发现，73%的美国员工对气候变化感到焦虑，61%的员工表示希望公司在环保方面采取更强硬的立场。只有34%的人认为公司目前的承诺已经足够。
在考虑新工作时，77%的Z世代和千禧一代表示，公司对环境的承诺将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对于X代和更年长的受访者来说，这一数字较低，但仍然很重要，有69%的人表示同意。
Grace Augustine在Conversation的播客中介绍，他们的研究团队采访了全球范围内39位因对环境的担忧而离开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人，其中包括许多仍处于职业生涯初期的人。尽管石油和天然气行业自身努力淡化其在全球变暖中所扮演的角色，但该行业经常因其对气候危机的影响而受到指责，因此成为研究气候辞职问题的理想案例。
离职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而他们采访过的气候辞职者（climate quitter）却透露，他们在工作的很多方面其实都很享受。他们获得了丰厚的报酬，觉得自己的工作在智力上有所收获，并且有职业发展和旅行的机会。
那么，是什么促使人们因气候问题而辞职呢？
——气候危机的紧迫性：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2022年的一项调查结果，16-29岁的人群是最容易对气候变化感到 “非常担忧 ”的年龄段。Augustine正在进行的研究访谈证实了这一趋势。他们采访的大多数人都谈到了应对气候危机的紧迫性。许多人提到了国际能源署2021年的报告，该报告宣称，如果我们要实现气候目标，就必须立即停止新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但受访者表示，他们的雇主的行动和优先事项，与这种转型的紧迫感并不一致。一些受访者称，他们的雇主无视这些警告，甚至推翻了之前的气候承诺。其中一位受访者说：“我真的不想让自己的良心知道我在让世界变得更糟，我在利用自己多年学习获得的才能和技能让世界变得更糟，让我们处于气候灾难的边缘。”
——组织的虚伪：Augustine在2021年开展的一项研究发现，许多能源行业的公司只追求“清洁”（clean）的言辞，而不是绿色的行动，淡化了他们采取气候行动的责任。研究的受访者也看到了企业雇主的虚伪，或者说，他们的企业雇主公开宣布的清洁能源转型与他们内部优先考虑的事项之间存在差异。有研究发现，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员工通常能够接受这种不协调。但Augustine的调研对象表示，工作中的不适感和价值观冲突越来越严重，最终导致他们考虑离职。这并不令人震惊。2012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当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员工认为他们的雇主只是为了展示气候友好型的公众形象而采取环保行动或提出环保要求时，他们就会失去对雇主的信任和认同。
——未能从内部进行变革：Augustine之前的研究发现，人们加入组织的具体目标往往是通过担任可持续发展经理等新职务，努力让雇主更好地应对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问题。然而，许多受访者在尝试从内部影响变革失败后，最终决定辞职。有些人在工作中加入了可持续发展工作组，有些人则试图转而担任以清洁能源转型为重点的职位。但总的来说，他们并不觉得自己产生了预期的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大多数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只将一小部分投资和业务用于化石燃料替代品。这意味着具有气候意识的员工很少有内部机会。
欧美雇主该做什么？
麦肯锡公司在2023年9月的一份新闻简报里也提到，具有环保意识的Z世代消费者会根据品牌的ESG主张进行购买，同样，一些Z世代也会根据个人的可持续发展信念做出就业决定。这对于那些在阐述ESG原则方面不严谨的公司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这些企业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因为企业的气候政策也会对留住员工产生积极影响。
2023年5月，麦肯锡公司由Lucy Pérez和共同作者领导的研究发现，三分之一的员工表示，他们所在的组织在ESG方面的工作，对组织的承诺以及员工的整体留任有着非常积极的影响。为了让具有环保意识的Z世代员工保持参与，雇主可以考虑制定ESG政策，向内部和外部传达他们的承诺。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将ESG成果与高管薪酬挂钩。这也意味着定期分享企业在实现ESG目标方面的成功报告，为员工提供资源，帮助他们更加环保，或使实际工作空间更具可持续性。
这份报告发现，在七个行业中，只有19%的公司通过解决环境、社会和治理问题来留住、吸引或激励员工。调查还发现，在全球范围内，只有欧洲企业倾向于优先考虑ESG中的（E）环境议题，而不是ESG的其他两个组成部分（社会和治理）。在所有组织中，北美组织对环境问题的重视程度最低。
CNBC称，将高管薪酬与ESG成果挂钩的企业数量正在增加，尤其是在标准普尔500指数的企业中，这一数字在2021年增长到了73%。这意味着压力来自高层，这将是变革的关键指标。
气候工作在哪里找？
对于关注气候问题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员工来说，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换工作，往往更容易克服价值冲突和不和谐感。但随着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新机遇出现，能源专家的去处也越来越多。
受访者的职业发展轨迹与化石燃料行业对人才的严重预测不谋而合。2022年，一项针对10,000名能源专业人士的调查发现，82%的受访者将考虑在未来三年内离开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其中一半的人表示，他们希望进入可再生能源领域。Augustine介绍说，有越来越多的组织以动员“气候辞职”为使命，比如Work on Climate、Terra.do和My Climate Journey等。这些组织提供指导、支持网络、招聘信息和培训，帮助人们从事气候工作。
要想了解一家公司对环境的影响，人力资源专家还建议查看“好工作优先”违规跟踪数据库（Good Jobs First Violation Tracker），该数据库跟踪收录了欧美企业在从环境到歧视等各种主题上的违规行为。
如果员工的经济能力尚不足以为自己的价值观而辞职呢？
CNBC采访了Climate Voice的活动负责人Jennifer Allyn，她表示，员工也有能力进行重要变革。虽然她认为气候辞职是一个重要的趋势，但她也认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辞职，因此她建议“气候留守”（climate-staying）。Climate Voice有一份《员工气候行动指南》和相关培训课程，教你如何调查公司对气候的影响，比如它加入了哪些行业组织，以及要求改变、撰写提案和向公司高管提出建议的最佳方式。
Allyn建议有气候意识的员工可以通过教育活动或组建工作组来吸引同事参与。她说：“这不仅仅是批评公司，而是说‘我们喜欢在这里工作，我们为在这里工作感到自豪，我们希望这家公司成为一股善的力量’。”她提到了谷歌停止为石油和天然气钻探者开发人工智能工具的决定，她说这是来自企业员工的内部压力。
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如果政策得当，到2030年，全球将创造超过2400万个绿色工作岗位。但要迅速找到能胜任这些职位的人并不容易。2022年LinkedIn的一项调查发现，自2015年以来，绿色工作岗位的发布以每年8%的速度增长，而同期绿色人才每年仅增长6%。
许多欧美年轻求职者现在都希望到与气候目标相一致的公司工作。耶鲁大学管理学院在2021年对全球29所商学院的2000名学生进行了一项调查，发现51%的学生愿意接受较低的薪水，为一家对环境负责任的公司工作。彭博社2023年1月的报道称，这是一个好兆头，因为填补劳动力缺口既需要新技能，也需要人们离开现有工作岗位，投身于快速发展的新兴产业。整个劳动力队伍都需要进行反思，而一些迹象表明，反思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