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盒游戏新闻 ( ) • 2024-05-04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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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洛阳。

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人。

这是...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在另一场梦里出现过。

啊...有人出来了。

那些都是我杀死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二十,三十,

一百,两百,三百...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街上,将前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如尸体上的蛆。

他们有的死于乱世,有的死于兵荒,有的死于人祸。

但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死于良的刀下。

这些人看到了良。

他们嚎叫着,怒骂着,哀哭着,朝着良的方向走来,爬来,扭来。

良本能地后退一步,突然发现自己肩膀正在炽热的燃烧。

他低头,才看到自己的右肩多了一个碗大的血洞,衣服的布片黏附在碎肉上,枯黑的血液汨汨而出。

哦,

原来如此。

他把退出的步子又放了回来。

这些人是来找我复仇的。

他们在此处一直不肯投胎,就是为了等我。

他们想杀我一次。

他们要抽了我的皮,扒了我的筋,再撕碎后扔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良放下双手,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也对,自己本来就杀了很多人。从军四载,又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如此积累的庞大罪业,若是只需要下地狱就可以消解,倒也不错。

死灰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但是却不见落雨的声音。

肌肉被啃咬,肢体被撕扯,竟感不到丝毫疼痛。

呵...

这个人,在战场上被我一刀砍了手臂。

这个人,被我设下的陷阱戳成了人串。

这个人,啊,这不是舌头么,对不住,你这摊肉泥实在有点难认。

这个人,死于乱马。

这个人,死于烈火。

这个人... 

...

不知为何,良竟能想起他们每一个人的死于自己刀下的摸样。

他有点累了。

冤魂们覆盖了他的身体,撕咬着他的血肉,掩盖了他的双眼。

困...

他渐渐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肉体了。

就这么睡过去吧...

良想着。

一束微光又在此时落进了良的眼睛里。

冤魂们纠缠着,身影短暂的出现了错位,恰好在他的左眼那留出了缝隙。

良这才发现,街上远处一直有一个人,农户摸样,不似其他人一般冲上来啃食,而是就默默站在那里。

这个人是谁?

良从冤魂的缝隙中,努力辨认着那农户的样貌。

不行,想不起来。

他杀过很多类似样貌的人,但这些人此刻都在撕咬着他的血肉。

他到底是谁?

冤魂们再次席卷,他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只有他,站在那里?

良疑惑着。

肉体的疼痛在此时愈加真实。

他痛苦地呜咽着,削肉碎骨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像是万针穿心一样的疼。

良要坚持不住了。

他还是想要辨认那个农人的样貌。

就好像如果认不出来,就会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流逝在这拥挤的街道上一般。

别走,别走...

就在此时,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逸散在良的鼻腔里。

良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缝着“安”字的香包。

-

安。

安...

安?

良反复念叨着这个字。

忽然,犹如一道惊雷闪过,那些冤魂顿时烟消云散。

良猛然抬头。

一个女孩,站在街道的尽头,就站在先前那个农人的位置。

她双手揣着香包,低着头,泪如雨下。

-

穗。

是满穗。

满穗站在那里,好像还是当初第一次相遇的摸样。

那个狡狤的,凶狠的,温柔的,忧伤的女孩。

良想要往前走,却发现那些冤魂不知怎么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它们这次没有啃食良,只是拉着他的腿,死死拖着他,不让他往前迈哪怕一步。

滚开,滚开啊!

他大口呼吸着,冷汗止不住地流。但他越是使劲,脚上拉扯地力道就也越重。

他好像听到了那些冤魂在说话。

‘那里不属于你...’

‘她要来找你复仇...’

‘你不配,永远都不配...’

‘你杀不了豚妖的...’

‘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这些话萦绕在良的耳边,如同来自地狱的劝诱。

但良死死咬着牙,捂住耳朵,疯狂向前用力,哪怕身体要因此被撕扯开来也在所不惜。

身子一点点不受控的被向后拉拽着,但他绝不会放弃。

因为穗在那里。

良深吸一口气,好像要把肺都撑炸,而后又用全身的力气喊着:

“满穗!”

-

像是在等着良的呼唤一般,穗抬起了头。

良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不再是当年小哑巴的摸样。

此时的她,似是长大了些。

回过神来,良才发现,拉扯着自己双腿的冤魂已没了踪影,不再有人拉扯着他,阻止他前往那个地方了。

他于是,一步,两步,直至穗的跟前。

穗便也抬起头,看着他。

那双闪亮的眸子,有如星河。

少女看着他,又看着他,

而后轻轻笑了。

街道的荒芜只在瞬间除去,天空的阴霾顿时了无踪迹。

穗只是笑着,这个世界仿佛就有了生命。

她伸手触着他的面庞。

柔情似水。

-

“良爷。”

-

...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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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是洛阳。

而是一个黑乎乎的地方。

空中散着一些烛火的味道,地面凹凸不平,有些潮湿。

他发觉自己的右肩传来隐隐的疼痛。于是伸手,摸到了捆紧的布片。

良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只不过,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好像除了自己,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响和一点熟悉的发香。

-

“满穗?”

他用很低的声音,试着呼唤道。

-

就在身边,一个身影蜷缩着。

“唔...”

那个身影发出了一声半睡半醒的嘤啼。

“良爷,给我穿鞋...”

-

良的心绪瞬间松了。

满穗还活着。

太好了。

-

“良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少女迷迷糊糊地说着话,翻了个身,手在空气中乱晃。

然后就“啪”的一下,拍到了良的腹部,差点没叫他喊出声来。

-

“呜啊!”

少女因此受了惊,瞬间惊醒。

“什么东西!”

穗抖了下身子,像受惊的猫。

她紧张的朝黑暗中张望,然后就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

“啊...”

“良...?”

她的声音颤抖着,不可置信的问道。

“良爷...?”

穗一点一点往前摸索着,他摸到了良的胸口,又去探他的鼻子,小小的身躯压了过来,整个人靠在男人的身上,不停动着,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良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听到了哭泣的声音,听到了手掌在自己脸上搓揉的声音。

黑暗之中,这些声响是如此真切。

穗哭着,泪水打湿了衣裳。

他于是轻轻将少女拢在怀里,又唤着。

“满穗。”

-

“良爷...良爷...”

朦胧之中,穗抬起头,梨花带雨。

虽然看不真切,但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怀中这副娇躯的颤抖。

还真像一只发抖的猫儿。

良感受着她的鼻息,她的声音,她的温度,她的一切。

他想到了她的黑发,她的缠布,她的双手,她的绣鞋。

良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满穗的存在。

他的双手拢的更紧,他想要感受更多。

-

少女仍在哭。

良刚想再说点什么安慰,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

因为他身上那双粗糙的,不会说话的,总是惹满穗生气的嘴巴,此时竟被另一个东西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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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柔软,灼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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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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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的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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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山。

当闯王看见良带着穗,从营地的豁口出现,找到自己时,竟是高兴地流出了泪。

良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官兵来过,但穗仔细地用杂草和藤曼掩盖了洞口,加上闯王刻意留下的“踪迹”,官兵只是在拴马的地方查了查,并未发现不远处的山洞。

烛火早就熄了,穗照顾他早就忘了时间。

兴许是上天托付给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良在三天后奇迹般地苏醒。

他们吃完了全部留下的干粮,恢复了体力,寻了一个夜色溜出洞口,一路上避开官兵,查找暗号,终于是找到了此时可以说是已经破灭的闯军。

闯王赶忙搜刮除了不多的伤药,全部给了穗。一些时日后,良恢复如初。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继续在大山里游荡,等待时机,死灰复燃。

良与穗就这样默默在闯军里为了共同的复仇而忙碌着,他们各司其职——杀伐,谋略,野望。

这段日子里,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全然不提那个本有可能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的洞穴。

仿佛忘了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