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显蓓（一肩伴侣心理咨商所 伴侣心理师）

说真的，很难得看到一部探讨女性情欲、又幽默、又有深度的电影。刚开始还觉得很怪异，但，随著导演的叙事引导，我逐渐从旁观者，进入自己的情欲探索经验。想起自己如何从羞愧感，走向拥抱自己情欲的疗愈经历。

在长期的父权文化下，女性的情欲经常承载著羞愧与压抑的经验；而男性的情欲，则经常演变成表现焦虑与控制手段。不管男女，我们都在许多似是而非的性爱评价中受了伤，我们都需要疗伤，需要重拾我们真实的性愉悦。

这部电影并非要挑起男女的战争，反而是鼓舞男男女女们，都能在性、爱、情欲之间，忠于自己的真实。

电影简介

《可怜的东西Poor Things》是希腊名导Yorgos Lanthimos琢磨5年的最新作品，作品改编自苏格兰作家Alasdair Gray的原著小说，是一部结合科幻与黑色幽默的电影。内容有如近代科学怪人的故事，一个死亡的女人被科学家葛温（Willem Dafoe饰）运用光电手术，将女人腹中婴儿的大脑，移植到其身体上，并取名为贝拉（Emma Stone饰）。科学家细心地监控及照护，以「实验的心态」观察贝拉，最终，抵挡不了贝拉的自由意志，她执意踏上一趟自己的冒险之旅。贝拉离开了伦敦的舒适圈，与新男友邓肯（Mark Ruffalo饰）开始环游欧洲的旅程。在认识世界的同时，她也开启了一场性爱觉醒之旅。

电影的性爱安排

一部好的电影，不可或缺专业的参与。整部电影安排了大量的性爱剧情，导演从一开始就特别找「性爱协调师」Elle McAlpine成为电影性爱指导。主角作为一个移植了婴儿大脑的女性角色，她会迅速成长与衰老，而她对性爱的兴趣就是她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Elle分享道：「我深刻地感受到这个角色在性爱方面的表达能力，以及她生命中的男人，透过性爱所展现的个性。男人们用极怪异的方式与这个女人结合，但她只是拥抱这一切，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批判，那是非常深刻又刺激的感觉。」

Elle也会一起探讨女性高潮，因为充满力量的贝拉，在电影中以最独特的方式探索性爱，而女人在性爱过程中获得的愉悦感，便是这个故事的核心。Elle认为当中最让人感到兴奋的部分：「即使情况正在慢慢改变，但我认为时下许多创作都回避描述女性真实的性高潮。」Elle说道，「但这个故事的重点就是关于解放、关于性爱自由，还有探索性爱时所做的实验」。

从电影剧情与性爱安排，阅读女性身体的性愉悦

延续Elle所说的：「她只是拥抱这一切，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批判…。」我们的身体诞生在这个地球上，原来并没有任何批判，单纯以感官来体验这个世界。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周遭的评价赋予我们的身体与行为太多「建议」。例如：女孩不能太胖、要努力长胸部、行为要检点、不可以像荡妇…等，女孩们忙著检视自己的身体与表现，焦虑到忘记感受自身的体验。以致于，有时我问我的女性当事人：「所以，妳的身体感受如何？」经常得到「不知道…。」的茫然回答。

当我们失去与身体的真实连结、失去真实的感受，我们就会渐渐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如何使自己的愉悦、忘记去感受爱的模样。身体可能会很本能地去寻找过度的感官刺激经验，或者任由自己忽略需求、麻痺身体感受；但，内在很焦躁。因为，能够好好感受自己，是「自我实现」很重要的力量来源。失去感受，也同时失去了自己。

人类在胚胎早期，男女性的生殖系统是相似的，称生殖器官未分化期。大约在第七周时，生殖腺才开始有了男女不同的发育。基本上，男性与女性的许多性构造相当相似，只是男性向外生长，形成阴茎；女性向内生长，形成阴道。男性有性冲动时，会勃起，其实女性也会勃起。

然而，自古以来，男性的性愉悦被视为理所当然，女性的性愉悦却被过度忽略。甚至，有些文化禁止女性感受性愉悦。还好，金赛报告（1948年出版）以来，女性的性健康与性愉悦开始受到正视。女性当然可以享受性带来的身心愉悦，不论是自己进行，或者在关系中。

女主角贝拉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摸出了自己的性愉悦。当她想要与家中唯一的女性分享、核对这份愉悦时，却被大声喝斥。但，风流的邓肯却轻易地摸进贝拉的阴部。仿佛女性的性愉悦并不属于自己的，是属于男性的。我们的社会也如同电影的情节，女性之间难以自由谈论性愉悦的追求，轻易展现性魅力的女性，很容易被冠上「公车、破麻、绿茶婊…」等污辱女性的字眼。还好，贝拉在最后工作的妓院中，找到性愉悦的支持网络。然而，我们现今社会的女孩们，可以在哪儿得到安全的性愉悦支持系统呢？社会允许男性拥抱自己的性愉悦，却不太允许女性探索自己的性愉悦。是的，连探索都不容易，何况拥抱？

拿自慰这件事来说，在现今的性教育中，很少人引导我们如何自慰。男性的自慰显然比较容易（我想，应该不用多解释地容易看见吧！），大部分都能在外生殖器官接受到性刺激。但，女性呢？身为女性，妳可曾仔细观察过自己的构造？关于大阴唇、小阴唇、阴蒂、阴蒂包皮，更不用说隐藏在阴道内的神秘G点。妳有好好从这些构造中，得到性愉悦的经验吗？

我们的阴蒂等同于龟头，其实不是只有一个突出体，而是包含阴蒂脚的组织。这个构造曾经在解剖医学上被去除，被认为是不必要的存在，却是带来女性高潮的重要部位。其中，G点的位置，也被猜测是阴蒂组织中的阴蒂脖的位置，位于阴道口内1~2指节之间的上方。我们女性可曾仔细探索过自己身体的这些部位？可曾好好经验这些构造带来的性高潮？可曾允许自己的身体自由经验性愉悦？

练习用爱拥抱身体，不管妳几岁

电影中有一段倒让我不以为意，就是引领贝拉进入哲学思考的老妇人玛莎（Hanna Schygulla饰），对贝拉说：「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很久没有注意下面的事，我更在意上面（脑子）的事。」当然，思维启蒙是女性觉醒重要的一环。但，年老并不代表不需要性生活，哲学思考也无法取代性愉悦。不管妳几岁，妳现在的身体都是妳人生中最年轻的时候，也是唯一的时期。任何时候都很美丽，任何时期都值得享受性愉悦。事实上，我们的大脑才是最重要的性器官，而拥有性愉悦能够保护大脑。多巴胺与催产素的分泌能使大脑健康，预防忧郁与失智。

当我在长照中心演讲时，我相当鼓励长者要有个人的私密时间，唤醒我们身体的生命力。通常我们会一起欣赏摄影师镜头下的年长者照片，一起欣赏那些篆刻在我们身体上的美丽痕迹，那些是岁月与爱的印记。当我们重新爱上自己的身体，才能够自在与放松地享受身体接触。不论是自己的抚摸，或是伴侣的抚摸。光是肌肤的爱抚，就很足以感受到滋养。同时，我们可以适度使用润滑液，帮助自慰或性爱过程更舒适。

对年长者而言，高潮经验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亲密的感受更重要，亲密能支持我们面对死亡的孤寂。

练习探索身体，拥抱性愉悦

电影当中唯一尊重贝拉的男性，麦斯（Ramy Youssef饰），在最后与贝拉的对话中说道：「我发现我只是嫉妒有男人跟妳在一起，而不是外人对妳的道德中伤。那是妳的身体，贝拉贝斯特，妳有权自由运用。」他明确表达了因为爱而有嫉妒，这样的真诚让贝拉动容，完全感受到被爱。电影最后，他们的确也在一起生活，但，并非以婚姻形式。关于婚姻与亲密，我们在后续的文章再继续谈。在这里，我们能看到：当人的身体能自由感受，关系中有爱与尊重，就可以一起创造出有空气流动感的关系，性爱的创造性也就越丰富。

我经常看到在关系中有太多规条框架的伴侣，有的是对关系的框架，有的是对性爱表现、身体形象、个人形象的框架，限制了自由与创意。当性爱变成例行公事，我们就很容易机械化，容易忘记探索自己、忘记探索对方。别忘了，时间是线性的，妳的身体在每时每刻都有新变化，感受也是如此，每时刻的妳、以及伴侣，都是唯一。

所以，我们可以一起练习：

一、每天欣赏镜子中的自己：

每天可以找一个时间，裸体站在全身镜前，先谢谢这个身体的陪伴。如果能够说出感谢的具体事实更好，例如：谢谢自己的双乳，她们乳养过生命，是生命的泉源。谢谢自己的肚子，这些脂肪保护著内脏。

同时，找出自己好喜欢的身体部位，好好欣赏这些身体部位。摸摸这些身体部位，对他们说：我好喜欢这里，这里好美（柔软、舒适…等等肯定词）。最棒的是：妳可以好好欣赏自己独一无二的阴部，那是最美的性征。

二、尝试与自己性约会：

很多人以为自慰就是一餐速食，但，自慰也可以一场法国大餐。从爱抚身体开始，妳可以从头发开始，耳朵、肩颈、腰线、乳房、乳头…持续往下探索。不同的力道、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手法，都会带来不同的感受，让妳惊叹身体的感官经验是如此丰富。

也有许多人会尝试配上音乐、气味、性玩具…等。与自己的性约会当然要愉悦啊！

三、尝试与伴侣性沟通：

性沟通是一门艺术，需要拿捏关系的状态。力道太大，可能伤害到对方；力道太微，可能自己会感到挫败。长久以来的性沟通若都失败，伴侣关系很容易充满压力，此时，我们就相当需要性咨商的帮忙。伴侣关系通常要有把性爱当成游戏的态度，性沟通才不会是一场灾难。

使用身体引导对方，是性沟通的小技巧之一，当妳越熟悉自己的身体，就越能够擅用身体引导对方。所以，好好探索自己是基础喔！

如果你是男性，正在阅读这篇文章。当然，你也相当适合如此照顾自己。你对自己身体的细腻觉察，绝对能够帮助亲密互动。若你的伴侣刚好是女性，那么，也请你鼓励她探索自己，因为在我们的文化中，女性极少被支持鼓励去接触自己的性愉悦。同时，这份鼓励支持，也会促使你们更加亲密。

祝福所有阅读者：享受身体感官的飨宴，拥抱属于自己的性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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