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朝鲜和俄罗斯签署《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成为上周世界舆论最大的焦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根据该条约以及双方领导人就此对媒体所做的说明，国际社会认为朝俄已组成军事上“自动介入”的结盟关系；其次，俄罗斯可能向朝鲜提供高精度武器，并发展朝鲜的火箭技术，而这当然会造成东亚的不稳定。

实际上，对与朝鲜半岛唇齿相依的中国来说，上述局势更使中国的国家安全环境面临恶化风险，中国必须立即下定决心，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取舍。

条约对朝鲜有关键性限制

对朝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一事，西方国家把这种合作一律公开称为战时“自动介入”的紧密盟友关系，这当然有西方自身的目的。但事实上，这个条约不仅对朝鲜的行动有国际法上的关键性限制，而且事发时还有制约作用。

根据朝俄6月19日公布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的规定，“双方中哪一方受到个别国家或多国的武装侵犯而处于战争状态时，另一方依据联合国宪章第51条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及俄罗斯联邦的法律，立即调动自己拥有的一切手段提供军事及其他援助。”

但这里对朝俄战时相互援助加入了两个限制性条件：一是联合国宪章第51条，第二是规定行动时，需依照各自国内的法律行事。后者是给双方以最大的行动自由，包括援助和不援助另一方的自由，皆可以国内法律为理由灵活行事。最关键的是前者，即联合国宪章第51条给予的限制。

联合国宪章第51条规定：联合国任何会员国受武力攻击时，在安全理事会采取必要办法，以维持国际和平及安全以前，本宪章不得认为禁止行使单独或集体自卫之自然权利。会员国因行使此项自卫权而采取之办法，应立向安全理事会报告，此项办法于任何方面不得影响该会按照本宪章随时采取其所认为必要行动之权责，以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及安全。

这一条款为被武力攻击国家设置了两个条件：一，“会员国因行使此项自卫权而采取之办法，应立向安全理事会报告”，即被攻击国行使自卫权，需要立即向安理会报告自己行使自卫权的方式。而根据这一条，届时安理会就一定会告诉朝鲜：根据核不扩散条约规定和安理会历次涉朝核的制裁决议，朝鲜不得使用核武器及弹道导弹行使自卫权，否则就是非法。二，“此项办法不得影响该会按照本宪章随时采取其所认为必要行动之权责，以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及安全。”这意味着，安理会有权为了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而采取“必要行动”，这当然包括了否定某国行使自卫权的方式的权力。

以上两条，实际上对朝俄结盟的行为做出了关键性限制，尤其是对朝鲜。这应该也是普京充分考虑了朝鲜当下因非法拥核而被安理会制裁的事实，因而有意设置了这一条款，目的是给自己留下最大的行动空间；对朝鲜的金正恩而言，同样如此。西方舆论之所以有意淡化这一点，宣传朝核是战时“自动介入”式的结盟，当然是通过制造世界舆论给朝俄两国施加压力。与此同时，朝俄两国签订条约，也是为了制造舆论向西方施压，所以对条约也不做任何解释。

但尽管如此，这一切都丝毫不影响万一战时朝俄根据条约相互援助时，安理会可以根据联合国宪章51条以及安理会历次涉朝核制裁决议，对朝鲜采取制约乃至制裁行动。因此，联合国宪章第51条实际上是朝俄结盟的障碍，从1961年签署的《朝苏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和《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中均没有此项限制，即可证明这一点。更何况，朝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协议条约》还规定了国内法律的限制，这也是上述1961年签署的朝苏条约和中朝条约中所没有的。

至于朝俄为何要制定这样有限制性障碍的条约并大力宣扬，笔者认为这只能从制造舆论、抱团取暖和壮胆，以及双方都有保持行动自由、不受条约束缚的需要来解释了。

中国国家安全环境面临威胁

不过，姑且不论上述战时环境，仅在和平环境下，朝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也使中国的国家安全环境面临恶化的可能，中国必须有所取舍，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中国国家安全环境因朝俄新条约的签署，至少面临如下两大可能的恶化局面：

俄罗斯可能在军事技术（包括核导技术）上援朝，这将直接导致域内的动荡与不稳定，客观上危害中国的安全利益。

俄罗斯的这一政策态势首先体现在朝俄上周签署的新条约中。条约规定：“双方发展包括航天、生物、和平原子能、人工智能、信息技术等多个领域在内的科技领域交流与合作，积极鼓励共同研究。”条款中的这些内容几乎每一条都和军事相关，而且普京本人在平壤就向媒体公开表示：朝俄之间不排除未来进行军事合作的可能性。而根据笔者上周来自俄方的消息：普京可能协助朝鲜发展火箭技术。因此中国国家环境可能恶化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

其次，当下国际舆论一直认为：朝鲜已经抛弃中国，朝俄关系已经超过中朝关系，乃至中俄关系。对于朝鲜这样在地理位置上与中国唇齿相依，但又非法拥核，且由于自己国内政治的需要而不服从任何制约的国家来说，这当然意味着中国国家安全环境的恶化。

对这种状况最敏感的，当然是也与中国在地理位置上唇齿相依的韩国。6月21日的韩国《中央日报》社论说：“朝中俄加强团结在战略上不利于韩半岛和平，但朝俄与中国保持距离却是中国打开外交空间的机会”，“政府必须拿出更多筹码来应对朝俄军事合作”。首先，有必要积极拉拢“担心因朝俄关系密切而导致对朝影响力下降、西方阵营加强团结”的中国。”

面对上述局面，中国必须依据自己的国家利益，在当前复杂环境下保持独立，在行动上有所取舍。

在取之中，中国首先应该正式、严肃地向俄罗斯提出交涉，不得向朝鲜提供核导技术和常规军事技术，因为这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利益，也违反中俄两国均已签字的安理会涉朝核制裁决议，甚至这未来也有可能危害俄罗斯的利益。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6月21日在新闻简报会上专门说道：“安理会通过了多项涉及朝鲜的制裁。任何国家，包括俄罗斯与朝鲜建立的任何关系，都必须完全遵守这些制裁。”

中国还应该要求俄罗斯政府和朝鲜政府明确，是否愿意执行中俄联合声明中关于解决中国渔民通过图们江出日本海捕鱼问题的条款。

同样重要的是，中国还可以尝试考虑拉近与韩国的关系，把半岛政策的重心放在韩国，这是朝鲜非法拥核，且还要和他国合作，继续发展非法核力量的现实使然。这将是中国政策的重大调整，但若如此，半岛格局必然旧貌换新颜。

谈到舍，如果朝鲜继续非法发展其核导武器，阻挠中国渔民经图们江出日本海，中国可以考虑首先封锁丹东、集安和延边的中朝边境，并让大量在中国务工以及以各种理由滞留中国的朝鲜公民回国。

此外中国应公开宣告：谁敢直接或间接地在与中国唇齿相依的朝鲜半岛和远东挑起战争，谁就是中国的敌人，中国绝不坐视。

局势既然已经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调整就是必然的客观需要。

（注：作者是察哈尔学会国际舆情研究中心秘书长、高级研究员，政策研究者。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