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享资讯 | 西安文学散步：一周城市生活

澎湃新闻 - 首页头条 ( ) • 2024-06-29 11:48

西安的城市文学史几乎是一部中国文学史。

从诗经到汉赋，从唐诗宋词到现代小说，西安这个城市在文学史中从未缺席。从5年前开始，写作者戴军开始他在西安的“文学散步”，从李白《清平调》里的兴庆公园到王维隐居的辋川，再到苏东坡被贬凤县做官写下的《喜雨亭记》，张恨水离开西安后写下的《小西天》，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柳青的《创业史》......

厚重的历史酝酿出厚重的文学，而他也在这个城市里四处寻踪。本期回顾，我们跟随戴军新书《西安文学散步》里的一章，探查如今这座“网红城市”背后的文学基因。

（本期主持：明星辰）

近期回顾

寻找作家柳青的西安足迹

开始“西安文学散步”源于我对文人身份与困境的一次追问，目的是想借文学的名义访问古人，看看他们有什么面对人生困境的办法。

从古代走到现代，我遇到了柳青。柳青是陕西乡土文学的开创者，他的小说《创业史》是中国十七年文学中农村题材的代表作，被誉为“经典性的史诗之作”。柳青对于“文学陕军”而言，也是“教父”般的存在，路遥把柳青称为他的“文学教父”，陈忠实也多次谈到柳青对他的巨大影响。

1952年，为了写一部农村社会主义改造的小说，为了深入新社会的农村生活，柳青决定回到久别的西安，最终落户长安县皇甫村，一住就是14年，并在那里写出了经典之作《创业史》。可惜，受到“文革”影响，他没有完成这部巨作。但他的文学足迹还留在长安县，让我可以去寻访。

走访柳青行迹的过程，让我感受最深的就是西安历史的折叠。

我先去的是名气最大的常宁宫，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天气晴朗。坐地铁到韦曲南站，再坐公交车，原本可以直达，但我提前下车了。想散散步。一路散步过去的时候，路边都是围挡，应该都是在建设的楼房。沿路走了几分钟，转弯后不远处就是常宁宫。

常宁宫是西安旅游集团下属企业，已经开发成了景点，主要有两大亮点：一是这里曾是蒋介石的西北行宫，据说是胡宗南主持修建。二是新中国成立后柳青曾暂居于此，并在这里写作《创业史》。

这其实是建在塬上的一个公园式建筑集群，外围不需要门票，可以游览、看水、看鱼。柳青展览馆和蒋介石行宫是需要门票的，每人15元。买票进门后第一排窑洞就是柳青展览馆，展览馆内有简单的陈列，大概可以感受那个年代的生活氛围。窑洞墙壁上贴有柳青事迹与故事，整体来看比较单薄。实际上，常宁宫只是柳青在长安的暂居之地，住了两年，写了《创业史》的初稿而已。他真正常住的是中宫寺，那里才是柳青苦心经营的家。

柳青工作室陈列。回顾部分图片均为作者提供

柳青图文展室

逛完柳青展览馆，就是蒋介石行宫。有宋美龄的娱乐室，就是一个钢琴房。然后还有一个小别墅，开会居住两用都可。下面是塬崖，上面是塬顶，中间开辟出来的小平台上建设了这么一批建筑，可谓用心良苦。看资料才知道这是胡宗南在西安事变后为蒋介石专门修建的秘密行宫，周边还有军队驻扎，可谓易守难攻。

最震撼的是小别墅旁边的蒋介石地宫，也是胡宗南所修，非常深邃。蒋介石密道处据说也曾是唐太宗为母建庙的方位。唐代的御苑，民国的行宫，新中国的作家别苑，历史汇聚在这里，成为西安才独有的历史折叠风景。

比较意外的是行宫内还有韩愈的雕像，据碑文介绍应该是为了纪念他“云横秦岭家何在”的诗句，但是我觉得也有点奇怪。不过，在这里看秦岭倒是不错的视角，原边远望，先是谲河，远处是原，再远处就是秦岭起伏的山野了，风景甚为壮观。一路过来，看风景想历史，令人感慨万千。

逛完公园，往回走的路上可以在柳青广场下车。广场不小，在大路边，主体建筑是柳青的雕像，半身雕像旁边是书记形状的柳青代表作《创业史》《铜墙铁壁》《种谷记》，雕像下面的基底上面写着“人民作家柳青1916-1978”。广场旁边还有一个柳青文学馆，但是我去的那天大门紧闭，没有开放。

柳青广场上的柳青像

柳青广场

柳青文学馆

2024年春天，为了探寻柳青的足迹，我再次踏上了寻访的路途。这次的目的地是柳青墓园。这时候地铁常宁宫站已经开通，坐地铁到常宁宫站，沿着导航向南再向东南走，走了刚好半小时就看到了政府立的文物保护碑，上面写着“柳青墓”，碑后面就是一个围墙，墙上有一副画有柳青塑像和柳青代表作的壁画，估计里面就是墓园。继续往前走，发现墓园左边还有一个柳青纪念公园，穿过公园就看到了一个柳青塑像，塑像后面就是柳青墓园的正门，不过这时候大门紧锁。

因为没法进去，我就在公园转了转，公园南边有个观景台，眺望原下的长安。回头发现有一块“柳青故居”的标示牌指向原下，于是我沿着砖砌的台阶路往下探寻，几经波折找到了柳青故居。不过，依然是大门紧锁。

柳青故居

柳青之墓

柳青墓园门口

看小院的建筑风貌，虽然是青砖青瓦的一层小院，但应该是一个重建的院落。从院子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大概情况，门口挂满了各种牌匾，写着“中国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新时代文学实践点”“长安区青少年教育实践基地”“长安区干部教育现场教学点”等内容，看来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处景点。院子里有几座小房子，看起来都经过精心布置，估计有不少柳青生活场景的还原景观，可惜不能进去参观。出来后，我问了一位阿姨，说这里平时不开放，要有专门介绍才能进去看。我在院子前拍完照片，停留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遇到一位中年大叔问我说，柳青故居在哪里。我们因此交流了读《创业史》的感受。

在原上柳青纪念公园徘徊的时候，我发现公园边上还有一间挂着“柳青文学沙龙”“皇甫书吧”木牌的房子，走近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阅览室，有书桌和书架。我推门进去专门看了一下书架，架上并没有柳青的小说，纪念他的书籍倒是有一些。看书的时候，我问阿姨怎么才能进墓园看看。阿姨说，我这有钥匙，你拿着去看，看完给我拿过来就行。又补充说，没人问的时候我是不会拿出来的，有人问了才给。

我拿着钥匙，走到柳青墓园，打开大锁，进去看时，发现径直一条坡道上去，墓碑上写着“柳青同志之墓”，周围环绕着许多苍翠的树木。我在墓前拜了拜，默默许愿后就离开了。

还完钥匙，我又在公园里徘徊了一会儿，想到之前逛过的常宁宫柳青展览室、长安大道上的柳青广场以及这里的柳青故居与墓园，我再次切实感受到了文学重塑现实的力量。看来，文学不仅可以改变纸上的世界，也可以改变眼前的现实世界。当然，还得有扎根现实的文笔，才能像柳青这样书写现实并且改变现实吧。

回看柳青的一生，他紧跟社会发展的脉搏，也被社会变革带来的痛苦所塑造。但是，他以文学回应了一切无常与苦难，最终在于命运的较量中获得了一点成绩。这可能是寻访对我最大的启示：

文学作为一种对抗命运的方式，虽然无力，但是可行。

（图/文戴军写作者、访古爱好者。本文选编自戴军即将出版的新书《西安文学散步》）

本周主题推荐

书｜《创业史》

《创业史》作者成功地塑造了梁生宝、梁三老汉、郭世富、郭士杰、郭振山等一批十分成功的形象。柳青在皇甫村踏踏实实地生活了14年，对农村中各种人物了如指掌，这给他塑造人物形象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特别是梁生宝和梁三老汉两个人物，已排进中国现代文学中最富有特色的典型形象的行列。

书｜《柳青传》

柳青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三十年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创业史》深刻地记录了那个时代农村的巨大变革，他身体力行的关注民生、关注现实的写作道路，对新中国的作家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本书作者是柳青长女，从1970年到1978年陪伴柳青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九年，后又走访历史当事人，做了大量的文字记录；自2000年起全力写作，为我们呈现一个不同于文学史经典叙述的丰富的柳青，呈现一个时代的精神创业史。

书｜《柳青写作生涯》